此时已交三鼓之半,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但通真观西殿一侧,却仍有一点烛光闪烁。

屋檐之上,许仙、展昭、白玉堂三人伏着身子,悄悄摸到西殿上方,抬头一看,只见两道人影被灯光照在窗上,似乎在紧紧相依。

看到这一幕,十四岁的许仙心生好奇,忍不住向下伸了伸脑袋。

但还没等看清房中的情况,两只大手便同时捂在了他的脸上,一只手捂着眼睛,一只手捂着嘴巴,就这么将他死死按了回去。

“咯噔——”

许仙跌坐在屋顶,一脸懵逼地望着展昭和白玉堂二人。

展昭瞥了眼下方窗户中纠缠的人影,忍不住瞪了白玉堂一眼,凝声成线道:“你把他带来干嘛!”

白玉堂面露郁闷,小声道:“我哪知道这通真观里还能有这档子事……”

展昭叹了口气,旋即轻咳一声,转头望着许仙,刚想编个谎言糊弄过去,突然发现下方房中之人似乎被方才许仙跌坐的动静惊动,竟然伸手推开了窗户。

看到这一幕,展昭与白玉堂连忙缩回了房顶。

后者捏了捏喉咙,轻声道:“喵~”

一道惟妙惟肖的猫叫声顿时响起,紧接着,白玉堂捏碎手边瓦片,屈指一弹,以石子撞击瓦片来模仿出猫窜过房顶的声音。

“……原来是一只野猫!”

那窗前之人果然上当,当即关上窗户,又吹了蜡烛,熄了灯火。

见此情形,白玉堂松了口气,转过头来,发现许仙与展昭都是一脸古怪地望着他。

白玉堂奇怪道:“干嘛这么看我,我堂堂盗圣,会些探梁上房的手段,也很正常吧?”

展昭微微一怔,忍不住道:“盗圣?”

白玉堂嘿嘿一笑,低声道:“道长之前替我取得名号,怎么样,是不是比锦毛鼠威风多了?”

展昭嘴角一扯,而后直接跳过这一话题,转头望向下方的窗户,淡淡道:“原来你还会这一手,下次抓你的时候,我会注意的……”

“……”

白玉堂脸上笑容一僵。

许仙凑了过来,低声道:“展大哥,刚才他推窗了是吧,你有看到他的模样吗?”

展昭点点头,凝声成线道:“嗯,看到了,是观里的小道士谈月。”

许仙好奇地问道:“那另一人呢?”

展昭一时语塞,犹犹豫豫地说道:“是……是个女子。”

白玉堂回过神来,面露笑意:“没想到这京郊之所,竟也有如此藏污纳垢之地,果然还是临安府的紫阳观清净啊!”

说着,他朝许仙眨了眨眼:“你说是吧,许小弟。”

许仙一脸茫然,完全听不懂白玉堂在说些什么。

“闭嘴!”展昭瞪了白玉堂一眼,“带坏了许小弟,小心道长拿你是问!”

“……也是。”

白玉堂点点头,回想起当初见面时那一掌,不由得心有余悸。

稍加思索,他突然出手,闪电般在许仙身上点了两下,而后笑道:“这样就无妨了!”

展昭知道他封了许仙的窍穴,于是点了点头,重新转过头来。

就在这时,许仙眨了眨眼睛,一脸诧异地望着他道:“白大哥,你戳我作甚?”

白玉堂微微一怔,紧接着满脸惊讶,忍不住又出手点了几下。

这一次他动了真格,仔细感知着真元的流动,发现许仙的窍穴硬如坚铁,饶是他的真元浑厚,也无法侵入分毫……

“……什么怪物!”

“你师父都教了你什么?!”

白玉堂一脸惊悚地望着许仙。

就在这时,展昭突然低声喝道:“都闭嘴!”

此言一出,二人终于不再嬉闹,开始仔细听着下方的动静。

只听房中传来那女子担忧的声音:“你我虽定下此计,但不知我姐姐顶去,人家依也不依。”

道号谈月的小道士毫不在意地说道:“纵使不依,又能如何,待我师父做完这一笔,拿了赏银,我将此银偷出,咱们两个离开此地,远走高飞,岂不美哉?”

那女子还是担忧,又道:“若能走脱,自是极好,就怕……”

谈月道士突然生气,道:“这也怕,那也怕,好,我这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怕!”

说到这里,谈月话锋一转,冷笑道:“实话告诉你吧,这些年来,凡是被我师父送走的女子,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

“我早就怀疑,他根本不是在为那些朝中大人物牵线搭桥,而是以此为由,诓骗暗害,修了些采阴补阳之类的妖法。”

“否则的话,他又怎会在将人送走之后,修为每次都能暴涨一截?”

听到谈月的话语,那女子的语气明显变得恐惧起来。“竟……竟有此事?”

女子犹豫道:“那我姐姐……”

谈月语气一变,温声安慰道:“你姐姐是替你顶了灾,等将来咱们双宿双飞,大不了给你姐姐立個牌位,多多祭拜,烧些香火纸钱,也就是了!”

说到这里,窗中的人影已然纠葛在一起,谈月低声哄骗道:“好了好了,此事我自有计较,你就不要多虑了,趁此美景良辰,咱们还是赶紧共赴巫山的好……”

说着,两道人影越贴越近,眼见着就要融为一体。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斜刺里袭来,瞬间划破了窗户,飞进房中。

那谈月道士顿时一惊,还没来得及转头望去,便察觉到脖颈处多了一丝冰冷的锋芒感。

皎洁的月光自天空倾泻而下,洒在窗前展昭的俊脸上,将他手中巨阙剑映照得犹如泉水般清亮。

展昭破窗而入,手中巨阙剑搭在谈月的脖颈,冷冷道:“谈月道长,烦请你将方才所言复述一遍,好让展某也知道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怕!”

“咕咚……”

望着展昭那张冷峻的面孔,谈月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一脸惊惧地望着展昭。

“怎……怎么是你?”

“你怎么会在这……”

话音未落,两道身影从天而降,轻飘飘地落在展昭身后。

白玉堂松开许仙衣领,瞥了眼旁边被吓得满脸呆滞的美貌女子,笑着说道:“好了,展兄,审讯刑问,非你所长,还是将这对露水夫妻带回去,让包公府上的好手**一番吧!”

“……啊?”

那美貌女子跌坐在地,一脸恐惧地望着:“包……包公府上……”

看到这一幕,白玉堂与展昭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了什么。

谈月心里咯噔一声,急忙道:“玉香——”

话音未落,白玉堂一步踏到他身前,手指舞出残影,闪电般封了他的窍穴。

待谈月僵立原地,白玉堂转过身来,朝着地上的女子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姑娘,莫怕,慢慢说……”

望着白玉堂那张被月光照亮半张脸的俊俏面孔,玉香心中的恐惧渐渐消失,犹豫道:“你……你们都知道了?”

白玉堂蹲下身来,用一根手指挑起玉香的下巴,而后缓缓靠近,直到鼻尖几乎贴在一起,双方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这才停下动作,温柔低语。

“知道什么?”

那女子虽然美貌,但毕竟年轻,何曾见过白玉堂这等俊俏的花道高手。

再加方才事发突然,心中惊惧,眼下正是安全感极度缺失的时候。

因此,白玉堂只是略施小计,这女子便被他的美男计迷得五迷三道,下意识喃喃道:“邢吉道长暗害包公之事……”

“什么?!”

展昭瞳孔骤缩,忍不住愤怒地望向身边的谈月。

许仙恍然大悟,心道是了,谈月说等他师父做完这一笔,就偷走银子,与这女子远走高飞,当时他们只以为这是指的通真观暗害女子之事,却没想到,竟然与包公有关!

难怪这女子听到白玉堂所说‘包公府上’这几个字,就变得六神无主,惊恐至极。

白玉堂松开手,撑着膝盖站起身,瞥着谈月轻笑道:“现在应该没有帮你师父隐瞒的必要了吧?”

“……”谈月身躯僵在原地,一脸的绝望。

片刻后,展昭抱着巨阙剑,神色冰冷地望着坐在床边的谈月和玉香。

在他的旁边,许仙依白玉堂之计,沉默地盯着谈月,用自己壮硕的身形给他施加心理压力。

白玉堂找了把椅子,坐在二人面前,望着他们淡淡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谈月犹豫一二,轻声叹道:“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只希望我坦白之后,你们能放我和玉香远走高飞,莫要阻拦……”

此言一出,玉香娇躯微颤,忍不住悄悄瞄了眼白玉堂的俊脸。

展昭冷笑一声,拔出剑来,冷然道:“事到如今,你还想讨价还价?”

谈月心里一颤,咬了咬牙,打算以死相逼,但对上展昭那双满是杀意的眼睛后,他心中本就不怎么坚定的防线瞬间土崩瓦解了。

“……是庞太师。”

谈月低下头,颓然道:“半个月前,庞太师找人牵线,请我师父去他府上,做法暗害包公。”

“我师父有魇魔神术,向来百发百中,若要害人,只需用桃木做个小人,上面写上姓名年庚,再用污血装在瓶内,登坛做法,如此,只消七日,那人便会气绝身亡……”

庞太师……

展昭心中恍然,旋即攥紧利剑,眼中冷芒迸现:“原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