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半步多,杜谦一路遁行,以远超许仙的速度,先一步抵达了铁树仙所在的地点。

那是一处风景秀丽的山谷,青山郁葱,绿水环绕,清泉奔流的崖边,有一处藤蔓点缀的洞穴,里面便是那铁树仙的居所。

杜谦踏入洞穴,一路深入,目光所及之处,皆有藤蔓攀岩,其上鲜花绽放,馨香悠远。

杜谦望着那些绽放荧光的小花,嗅着鼻间悠远的馨香,不由得嘀咕道:“还挺有情调……”

就在这时,周围岩壁上的藤蔓悄悄蠕动起来,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中央的杜谦,然后——

“咻——”

伴随着呼啸的破空声,数以十计的藤蔓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

杜谦偏头一瞥,右手闪电般拔出长剑,神色从容地向着身侧一**。

“哗啦啦——”

犹如碧海波涛般的水浪声在空**的洞穴中响起。

一条无比宽阔的银色大河自虚空中迸现,犹如天边银河垂落,环绕着杜谦的身体。

浪花翻涌间,银河虚影汹涌而至,轻而易举地将那四面八方激射而来的藤蔓碾为齑粉。

此即为杜谦目前最熟练的仙武剑法——冥河剑诀!

“簌簌……”

只一次交手,断裂的藤蔓缩了回了岩壁,在墙角与天花板角落处蠕动。

杜谦手持长剑,身边环绕着银色江河虚影,神色淡然地望着前方更深处的洞穴。

“铁树仙,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

洞穴深处的存在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闯老夫的洞府?”

“呵呵,我是什么人,看到这枚令牌,你就知道了……”

杜谦微微一笑,翻手取出一枚令牌,抛向前方。

玉制的令牌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眼看着即将落在地面,一根藤蔓突然窜出,及时接住了令牌,然后卷着令牌缩向洞穴的更深处。

看到这一幕,杜谦散去身边的银河虚影,又将长剑归鞘,就这么神色平静地等待了起来。

周围蠕动的藤蔓见他展现出善意,也随之平静了下来,静静地趴在墙角或者岩壁之上。

不多时,洞穴中传来一声语气极为复杂的轻叹。

“原来如此……”

伴随着叹息声,那根藤蔓又从洞穴更深处伸了出来,尖端卷着那枚令牌,探到了杜谦面前。

杜谦接过令牌,将其放入随身空间,而后笑着说道:“道友,不请我进去吗?”

洞穴中的声音沉默了一会,突然操控着所有藤蔓收回,语气复杂地说道:“请进……”

杜谦点点头,这才迈开脚步,跟随着那根藤蔓走进了洞穴更深处。

片刻后,杜谦走到了尽头,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一处空间宽阔,景色甚美的洞穴出现在他眼中。

偌大的洞穴中,一株无比高大粗壮的铁树正屹立在洞穴中央,粗大的树根深深扎入岩层,根系遍布整个洞窟的每一寸空间。

所有的岩壁上,都攀着一种奇特的藤蔓,上面开着绽放荧光的小花。

这荧光虽然并不明亮,但架不住数量太多,层层堆积起来,犹如漫天繁星,照亮了整个洞穴。

杜谦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洞穴中的奇景,而后将目光投向洞穴中央那株唯一没有开花的铁树。

他留意到,那铁树的根系有不少都拱出了地面,好似藤蔓般层层交织,形成如蛋般的椭圆拱起。

杜谦眸中金光绽放,透过那粗壮的铁树根系,隐约能看到被根系层层包裹的两个石碑,以及左侧石碑上那已然不怎么清晰的‘吾妻’二字……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杜谦眼中,挡在了那两个石碑面前。

杜谦一愣,抬眼望去,只见一名白发老叟立在椭圆凸起面前,手持铁树拐杖,面容冷峻地望着双眸金光湛湛的杜谦。

察觉到那白发老叟眼中的敌意,杜谦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要窥探道友個人隐私的……”

“哼!”

白发老叟轻哼一声,手中拐杖一顿,淡淡道:“说吧,找老夫何事?”

说到这里,白发老叟顿了顿,语气有些迟疑地问道:“是……是那位上仙派你来的吗?”杜谦耸了耸肩,笑着说道:“我很想说是,但你毕竟见过那位上仙,应该也知道他的脾性。”

“好巧不巧,我要做的事,不符合那位上仙脾性,如果假托他的名讳,肯定会被你看穿,到时候闹得不愉快那就不好了!”

“所以,我也不瞒你,就开门见山地直说了……”

杜谦微微一顿,语气认真道:“我想要你的铁树仙果和铁树花。”

白发老叟眼神微动,沉默片刻后,撑着拐杖转身,背对着杜谦淡淡道:“既是为铁树花而来,那请恕老夫无能为力,道友还是另择高明吧!”

杜谦笑着说道:“别着急啊,我还没说完呢!”

白发老叟停下脚步,微微偏头,示意洗耳恭听。

杜谦笑道:“实不相瞒,在下其实只是个先锋,真正要求铁树仙果和铁树花的,并非是我,而是个爱上妖怪的凡人。”

“……”

听到杜谦的最后一句话,白发老叟握着拐杖的手微微一颤。

杜谦注意到这一点,笑着说道:“怎么样,很耳熟的故事吧?”

“正巧,我也从一位长者口中听到了另一个人妖相恋的故事。”

“据说很久之前,有一株铁树,他天赋聪颖,修炼刻苦,又兼气运不错,于是很快修炼成精,但就在他化为人形,游历人间时,却突然爱上了一位凡间女子。”

“铁树妖此前独自修行,从不知情爱为何物,因此可以对孤独淡然处之,静心修行。”

“但当他来到人间,品尝过七情六欲,就再也忍受不了修行的枯燥,理所当然的,他很快便与那位凡间女子坠入爱河,结婚生子……”

“可是有一天,一位上仙路过此地,发现了铁树妖。”

“上仙感念铁树成精不易,修行艰难,于是好心点化,说他只要再开一次花,就能羽化登仙。”

“铁树妖一心成仙,但又放不下自己的娇妻爱子,于是便陷入了莫大的痛苦之中。”

“这痛苦是铁树妖成仙之路上必经的劫难,本该由他自己渡过,但他没想到的是……不,应该说连那位神通广大的上仙也没想到的是,铁树妖的妻子看到丈夫如此痛苦,竟然为了成全丈夫,在一个雨夜抱着儿子投了湖。”

说到这里,杜谦目光一转,望向那椭圆形的突起,轻声道:“事后,铁树妖悲痛欲绝,他为了向家人赎清自己罪孽,自此便在昏暗无天的洞穴守着妻儿的墓,发誓永不开花!”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杜谦叹了口气,而后望着白发老叟的背影,轻声道:“我的故事是从那位上仙口中得知的,所以简略了些,但道友那里,应该有更加详细的故事吧?”

“……”

白发老叟长叹一声,背对着杜谦,转头望向被根系包裹的两座墓碑,轻声道:“既然道友已经从上仙那里知道了一切,为何还要为难老夫?”

杜谦摇了摇头:“道友此言差矣,在下并没有为难你,真正为难你的,是你自己吧!”

“在这个故事中,上仙好心点化后辈,这本没有错,铁树妖想要成仙,也没有错,妻子一心想要成全丈夫,虽然行径鲁莽了些,但铁树妖又怎么忍心怪罪于她。”

“正是因为故事中的所有人都难以论对错,所以铁树妖才会将错误全部都归咎在自己身上。”

杜谦神色平静地望着白发老叟道:“你在惩罚自己……可你有没有想过,故事中的所有人,都在为铁树妖成仙而努力,你如此自暴自弃,对得起上仙的点化,对得起妻儿的牺牲,对得起过去千年天道酬勤的自己吗?”

听到杜谦的话语,白发老叟缓缓转身,神色平静地说道:“道友这番话,老夫这些年也曾从几位老友口中听到过,但……放下哪有这么容易。”

“道友还是离去吧,莫要在老夫身上白费口舌了……”

果然不行吗?

杜谦叹了口气,对自己的嘴炮未能立功之事感到有些失望。

但紧接着,他重新振奋起来,望着白发老叟笑道:“别着急,在下方才也说了,我只是个先锋,真正想向你求来铁树花的,是个爱上妖怪的凡人。”

“他很快就会来到这里,道友心中若是有哪怕半分的动摇,不妨多点耐心,等他来了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啊!”

“……”

白发老叟沉默下来,良久之后,他轻声道:“那……老夫就再等等。”

果然,老爹说的没错,要用魔法来对付魔法。

想要说服一个顽固的恋爱脑,就得让另一个恋爱脑出手。

铁树妖为妻儿守墓数百年,绝不可能轻易被言语动摇,只有同样人妖相恋,而且还是与他立场相反的凡人一方,才能引起他的兴趣。

杜谦脸上露出笑容,旋即笑道:“干等也太没意思了,倘若道友有心,不如配合在下,在那凡人面前演一出戏,如何?”

白发老叟沉默片刻,道:“要我如何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