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丽含泪答应,心情更是凄凄然,痛感青春不再,年华易逝,因此怏怏不乐。

她离开北京后,又不敢去上海见陆天放,就先回阎良,得知儿子与江小凤和好,竟是心情大变,由衷地同意。凌丽还为此做了一席家宴,要招待亲朋好友,把陆云飞和江家姐妹都叫来了。江小凤从不喜欢做饭,今天却主动下厨帮忙,一副乖巧的儿媳模样。

“凌姨,你看这个番茄炒鸡蛋,先下番茄?还是先下蛋?”她在厨房里问。

凌丽忍着笑指点了她,走到小小的阳台上,江小妹正在浇那盆苔花。这盆花丢在上海陆家的晒台,都快焉死了。她带回阎良放在凌家的阳台上,竟然又活过来。正值春光烂漫,万物复苏,小小的米粒般的花朵尽情绽放着,看上去别有一番风采。

“凌姨,你现在对我姐还满意吗?”江小妹笑着指了指厨房。

“现在我无所谓了,一切都看淡了!经历了那么多生离死别,我觉得只要活着就好。”凌丽不禁叹息着,指指那盆苔花,“就像这小小的花朵,它也在拼尽全力开放着。因为它知道,每年的春天只有一次,可别错过了花期。你们年轻人啊,更要珍惜时光……”

“凌姨你怎么啦?今天发这些感慨?”江小妹很奇怪。

凌丽想了想,就把夏青的情况告诉了江小妹,又叮嘱她别告诉陆云飞。

江小妹看着在客厅里兴高采烈侃大山的未婚夫,不觉潸然泪下。

“云飞太不幸了,他失去了一个母亲,可能还会失去第二个……”

“快别哭了,别让他们发觉……”凌丽忙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别扫大家的兴。”

江小妹连忙擦掉眼泪。“是啊,今天翔子早有准备,要向我姐求婚呢!”

凌翔是个坦**的人,本不会搞什么把戏,却在江小妹的指点下,把钻戒藏进了鱼缸。这时江小妹就拉着凌丽回到客厅里,又特意邀姐姐去观赏鱼缸里的金鱼。

“金鱼有什么好看的?”江小凤用围裙擦着手走出来,“我还要炒菜呢!”

“你快来看嘛,保不准有什么惊喜呢!”江小妹把姐姐拉过来。

这鱼缸很小,下面铺了一层绿色的水草,几尾金鱼在水里自由地游来游去,给小屋增添了一点灵动的气氛。江小凤象征性地看了一眼那些快活的金鱼,就想走开……

“姐,我发现了,这鱼缸里真有宝贝呢!”江小妹拽着了她的围裙。

江小凤恍眼看去,在绿盈盈的水草里瞥见了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这时凌翔也拉着陆云飞走来,都想看看这份意外的惊喜,能给江小凤带来怎样的快乐?

“哎呀,是钻戒?!”江小凤抬头看了看凌翔,心头一热,立刻明白了。

凌翔伸手捞起钻戒,擦拭干净,给江小凤戴在手指上,众人都拍掌叫好……

江小凤脸上浮起红晕,幸福地倚在凌翔怀里。“翔子,谢谢你!”

江小妹突然想起什么,瞪了陆云飞一眼,“哎,你怎么没给我准备一个?”

“我想你不需要。”陆云飞牵起未婚妻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她一个个纤细的手指,“你这双手是用来拿笔,制订试飞计划的,要好好保养,不能戴那些扎手的东西。”

“贫嘴!”江小妹甩开他的手,心里却乐开了花。

陆云飞当众提议,等试飞工作告一段落,两姐妹就一起结婚,两对恋人都答应了。凌丽在灯光下看着两个姑娘,一个矜持,一个爽朗。想起自己跟江树森从小一起长大的情意,还有跟甘素芬那些莫名的恩恩怨怨,不禁微笑了,心情也变得好爽……

她又叮嘱江家姐妹:“别忘了告诉你妈,让她也高兴高兴。”

陆云飞也很关心童年好友陈大宝的婚事,他知道陈大宝喜欢田萍萍,就鼓励他去大胆追求。正好听说田萍萍的评弹剧团要来阎良慰问演出,试飞中心的年轻人也要排一个陕北秧歌《江山》。本来准备让陆云飞上,他却推说试飞任务重,想让陈大宝参加。

“你搞什么呀?”陈大宝吓了一跳,“我哪会跳什么秧歌?”

“不会你就学嘛!”陆云飞笑道,“我可是高风亮节,才把这上舞台的机会转送给你。告诉你,中央电视台正要来挑选明年春晚的节目,没准儿你们会被选上呢!”

陈大宝丝毫不动心,但听说他们将和上海评弹团同台演出,小心脏就怦怦跳起来,立刻明白了好朋友的意图,答应参加。他笨手笨脚地排练了一个月,居然跳的有模有样了。演出那天,他穿上一身白色小褂,大红灯笼裤,头上包着白毛巾,看上去活像是地道的陕北汉子!上海姑娘的评弹和陕北汉子的秧歌,是这天晚会最好的节目。陈大宝在台上跳得很兴奋,脸上满是乐呵呵的表情。下了台就去幕后找田萍萍,抓紧搭讪,聊得起劲。评弹姑娘们都说他又土气又帅气,田萍萍也对他另眼相看,答应今后跟他保持联络。

不久,田一民被评为“大国工匠”,陈大宝也调回上海,当了一个小组长,负责C919中央翼的装配工作。他在师傅田一民的带领下,很快成长为能工巧匠。陈大宝有了工作成绩,就去田家看望田萍萍,田萍萍见他今非昔比很高兴。田师傅猜知了徒弟的心事也不反对。他当晚吃饭时喝了不少酒,满足地微笑着,讲起几十年前的遭遇。那是在日军轰炸上海之际,田师傅一家也跟江胜田一样,老少数人都被日军的敌机炸死!他还很小,就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孤儿。上海人也死了很多,人们都愤怒而不平地呼喊着:祖国的领空,怎能容敌机侵略?从那时起直到现在,田师傅一直在昐望着中国的大飞机问世……

此刻他欣慰地对陈大宝说:“现在我终于等到了!大宝,你们可要努力啊,让我们的大飞机飞遍世界,让那些外国人还有小日本,再也不敢欺负我们!”

陈大宝听了热泪盈眶,他对田萍萍说:“我这才知道,你爸干工作的劲头从哪儿来?他是想为咱中国人争气啊!你放心,我跟着你爸,还会干出成绩来,”

一席话打动了田萍萍,她轻轻握着陈大宝的手,点头说:“我相信你。”

就在这天晚上,她答应了这桩婚事,又跟陈大宝说好,以后跟江家姐妹一起结婚。

试飞站的年轻人远离尘世,思想都很单纯,工作空间也非常干净,没有一丝杂念,生活上却平凡平淡,很多人独自承受着远离亲属的孤独,却能坚持长久地专注一件事。冰与火、理性与感性的碰撞,严谨的思维和冒险的精神,同时在这群人身上熠熠闪光。他们深知:“天上一分钟,地上一个月”,用智慧和勇气在科学、生命的边界做探索,而且把这艰辛的行业看做是浪漫的程途,面对天空与未来,只希望尽快达到终点——适航取证。

他们坚定自己的选择,一直在砥砺前行,不曾停歇。但很多方面都有损失,提级提干涨工资,都比不上厂里和所里的同事,他们却无怨无悔,仍然安心在阎良工作。试飞站的灯光常常亮到深夜,为的是一遍遍反复修改试飞大纲。试飞现场争分夺秒,只争朝夕,为的是更好利用试飞资源,减少漫长的等候。而保障大队则抓住短暂的间隙,上机排故解决问题……支撑他们无数个日日夜夜的,还是那深刻铭记的责任和深埋心中的理想——大飞机事业是国家的意志,人民的重托,等到“阿娇”取证那一天,才是他们回家之日。

此时上海的房价已经猛涨,临港毕竟离市中心太远,陆天放和甘素芬都很着急,催着陆云飞和江小妹在市区买婚房。他俩看好了一套小巧的二居室,又因一个紧急任务要赶回阎良去试飞。甘素芬得知上海房价又涨很焦急,不断打电话催他们赶紧回来买房。但一个月后他们才回来,这套新房已经涨了一百多万!他们肯定买不起了……

他们沮丧地正要离开,突然从里间走出一个人,叫道:“小妹,是你们啊?”

回头一看竟是王领先,江小妹不知所措,陆云飞却反应极快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父亲就是这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王领先高兴地说,“你们是来买房的?欢迎呀,我们开发的这套房,地理位置优越,价格合理,卖得很快,没剩几套了……”

陆云飞无语,江小妹又飞快地问:“你不是搞艺术吗?怎么又来卖房了?”

“还不是为了那件事。”王领先叹息着,“不好意思,当时我逃婚,把你们都得罪了!但我是真心爱小凤,只是我父母……嗨,不提这事了,但我从此也没心情搞什么艺术了!”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王领先又说他已结婚,有了两个孩子。江小妹这才发现他胖了一点,红光满面,看来心情也不错。陆云飞不想再跟此人聊下去,就拉着江小妹欲走……

“别走啊,你们不是来买房吗?”王领先叫道,“我给你们优惠。”

“可你们这房价涨得太快,我们买不起了!”陆云飞毫不客气,坦率又冷淡。

王领先怔了怔,不禁笑起来,“没关系啊,你们选上了哪套房?我可以无偿送给你们这套房,以弥补……哦,弥补当年我给小凤和你们大家,造成的精神损失!”

“不行,我们不能接受。”江小妹断然拒绝。

陆云飞也受到侮辱般地愤愤说:“对,我们不能接受,收回你的好心吧!”

他们又欲走,王领先连忙拉住陆云飞,急切地说:“哎,别想歪了,我这是……嗨,这么说吧,你们不是在造大飞机吗?那都是为国为民啊!我也想出一份力嘛!”

陆云飞和江小妹对看一眼,同声拒绝:“谢谢,我们还是不能接受。”

王领先见他们又要走,忙说:“那就这样,我以原价卖给你们,可以吗?”

陆云飞和江小妹低声商量了几句,觉得王领先态度诚恳,大有悔意,便同意接受。

办完购房手续,王领先恭敬地把他们俩送出门外,分手时,又热切地说:

“你们都是为国为民的英雄模范,我向你们致敬!我想起往事就羞愧难当,现在只能祝愿你们的新飞机早日成功,我会第一个去乘坐咱们中国人自己的飞机!”

那一刻,陆云飞和江小妹居然有点受宠若惊,没想到王领先这样的富二代和生意人,也对中国大飞机满是赞扬和敬意!他们在众多好友里也享受着这样的赞誉,经常觉得自己还承担不起这样的荣耀。他们清楚那些炙热的目光,由衷的赞叹,殷切的期望,并不因为他们自身的奉献和成功,而简单真实地源于他们所从事的民机事业。所以,尽管外界的**很多,尽管年轻人都向往着挣大钱,开好车,住豪宅,但他们却坚定地会说一个“不”字,然后转身又去奋斗,好比西天取经一般地历尽艰辛,再次踏上那个伟大的征程。

江树森一直关心着试飞中心这批年轻人,就托陈大宝帮这几对快要结婚的年轻人集体装房子,陈大宝欣然同意,周末休息时,就带着田萍萍等人忙开了。

江树森快满六十五岁了,这个年龄在其它单位早已退休,而潘重却不肯放他走,说试飞保障大队是个重要岗位,绝对不能缺少他。他本人在飞机厂和试飞中心都是德高望重,大家商量好,要给他过一个生日。但是到了那一天,却根本顾不上!

2013年12月底,为了高寒试验的科目,试飞团队转战中国最北端的海纳尔,要在零下40度去验证飞机飞行性能的极限。这时离江树森的生日还有三天,虽然室外飘着小雪,但气温只有零下12摄氏度,江树森穿着厚厚的防寒服走在雪地上,并不觉得太冷。他走进临时办公室,试飞团队的人也在议论,大家都很沮丧,备感失望。

“怎么回事?气象预报显示,最近几天温度都不会太低。”陆云飞说,“我们需要零下40度的极寒,这是适航条款的要求。我手上还有16项与高寒有关的试飞科目呢!”

凌翔也说:“前两年冬天都是其他试飞团队来这儿,他们运气也不好,最低气温只有35度。我们团队算是ARJ第三次来海纳尔,希望都寄托在这一次了!”

江树森又看看窗外,皱眉说:“每年这时候,气温应该在35度以下了,今年好象是暖冬?那就麻烦了!根据经验,过了元旦气温就该回升,更没希望了!”

高寒试验并不是风险性科目,但试验难度在于寻找短暂的气象窗口,然后最大限度而且有效的去完成所有测试任务。但这一年冬天,满怀希望想挑战冰雪与严寒的试飞团队,却陷入一个让他们哭笑不得的境遇。他们过了一个无声无息的圣诞节,气温只下降了两度。到了江树森的生日,大家要给他庆贺,他坚决拒绝,说没有这个心情。

“别搞那些花花点子了!”他挥挥手,“试验做不成,我还过什么生日?”

试飞团队只好在这里迎接2014年。当处处响起除旧迎新的爆竹声,烟花在湛蓝的夜空绽放,温度终于大幅度下降,逐渐接近试验条件了!众人都狂喜,跑到户外去打雪仗,堆雪人。只见雪白的大地上,处处结着晶莹剔透的冰霜,好比一个奇幻的冰雪王国……

在冷浸透12个小时之后,这架ARJ飞机在海纳尔机场进行了低温条件下的发动机起动预试。按照要求,必须在90秒内起动成功,不料起动了四次,发动机转速达到30%之后,就出现了自动停车的现象,并伴有排气口大量未燃烧的白色油雾喷出……

“我们的运气不会那么差吧?”江树森见此状况,大吃一惊。

他连忙去检查,又督促地勤保障人员再次操作,发现是一个关健性的试验件——燃油模块出现了故障。他们连夜对试验件进行了更换,但是发动机仍然无法起动。

“这下可糟糕了!”江树森回到室内,身上还冒着冷气,显然在机场冻坏了。

陆云飞和凌翔随后赶来,一起问他该怎么办?江树森说,影响发动机起动的因素主要为油、电、气三个要素,只好一一排查。接连几天,海纳尔的温度都在持续下降,但发动机仍不能起动。众人焦急万分,好不容易等来合适的气温,这故障却很难在海纳尔进行维修。大家多次商议,是将试飞团队撤回阎良,就此结束这次高寒试验?还是把发动机修好后,再回来继续等气象条件?大家委决不下,竟在中国最寒冷的地方进退两难……

“不能回去!”江树森终于一锤定音,“我们不能放弃这个机会,连续三年都没抓住这个高寒试验,我期望这次就能成功,否则又要等上一年。”

最后试飞团队同意了他的意见,立刻打电话给发动机供应商,让他们派出经验丰富的工程师来海纳尔配合检查。所需人员很快赶到,经过排查,找到了故障,是防喘阀漏气,导致供气不足,造成了发动过程中的熄火。立刻更换后,发动机终于可以起动了!

江树森率队配合供应商,奋战了一天一夜,才排除了这个故障。忙完这一切,江树森有些劳累,他毕竟六十五岁了!但他顾不上休息,立刻又跟着试飞人员进行各项试验,好运终于眷顾了苦心坚守的试飞团队,这几天的温度都达到了零下四十度的标准。试飞人员欣喜万分,为了这个极地高寒的试飞项目,他们准备了很久,必须获得这方面的适航证。为此机务保障更重要,飞机要时刻保持良好状态。江树森率领部下披星戴月,坚守岗位,不时上机去检查情况,还要随时清除跑道上的积雪,虽然衣着很厚,但那种奇寒深入骨髓,**在外的身体部分很快就冻僵了!尤其是手部,冻得就像猫在抓咬一样。而且手不能直接和金属接触,否则粘上一撕就掉一层皮。但干细活又讲究手感,他们还不能戴手套。只能用暖风机把金属表面吹热,再抓紧时间干。或者干两分钟,就上到飞机里去暖和一下……

江树森不但精细精明,还有极强的意志力。为了防止再出意外,他一直坚持在试验现场。等试飞科目结束,他的脸已经被冻破皮,面部也结满冰霜,成了标准的“圣诞老人”。陆云飞他们下机发现了,立刻把他拉回房间里,不料江树森却昏倒了。试飞团队转场外地,都有随队医师。他查看了江树森的病情,说他并无大碍,只是冻坏了!

“但这也不是小事。”医师严肃地说,“他年纪大了,抵御寒冷的能力也大大降低。连续暴露在室外的严寒中几个小时,那还是很致命,要立刻送他去医院。”

江树森被送到当地医院救治,等他醒来后,又把他从海纳尔送回阎良。他走时,试飞团队都去送行,在他们心里,尤其是在两个准女婿心中,江树森是最值得敬重的人,简直就是他们的保护神。但此后潘重却再不让江树森跟随试飞团队南征北战,他说,你年纪大了,还是坐镇阎良试飞站,让年轻人去闯吧!

2014年初春,完成了高原夜航的试飞科目后,试飞团队又前往北美五大湖区试飞。结冰仍是机组抹不掉的魔咒,那次在俄罗斯追云寻冰后,试飞团队又去新疆寻冰未果,这才赴加拿大万里寻冰,再次进行ARJ的一些自然结冰试验。在当地,试飞团队和保障人员深刻感受到炎黄子孙对国产飞机的渴望和期待。加拿大一家公司给他们提供各方面的技术支持,当他们顺利完成了一些试验科目,这家公司的华裔员工比谁都激动,不断为他们鼓掌。这个小小的细节也触动了试飞人员,一种强烈的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

与此同时,试飞团队也完成了ARJ环球飞行的壮举。他们回到阎良,有一个短暂的假期,陆天放给儿子打电话说,他要去北京看望夏青,陆云飞也就跟着去了北京。

夏青的癌细胞果然转移到肺部,她独自做了第二次大手术,又在接受化疗。陆天放父子去医院看她,找到了她的病房,却不见她的人影,都很奇怪。原来是凌丽得知陆家父子要去医院,连忙通知夏青,她就躲进卫生间去化好了妆,戴上假发才出来见他们。虽然精心打扮,但这一切都难掩病态,父子俩见她瘦得不成样子,都很惊讶……

“青青!你怎么了?”陆天放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我该早点来看你!”

“我很好。”夏青强笑道,“你们工作忙,别为我耽搁了正事。”

陆天放不相信妻子没事,拉着她坐到床边问长问短,嘘寒问暖。他观察着妻子憔悴的面容,苍白的脸色,心如刀绞,不禁掉下泪来,深悔这几年,自己对妻子照顾得不够。陆云飞却转身奔出病房,找到医生问询。医生听说夏青的家属来了,把陆云飞一顿埋怨,说从没遇到过这样的病人,病情这么重,还独自来做手术和化疗,家属竟从不陪同!陆云飞耐心听着医生的埋怨,又打探病情,得知养母患癌,如遭雷击,不禁流下泪来……

他拿着病情报告走进病房,泣不成声,“妈,你病得这么重,怎么不告诉我们?”

“告诉你们有什么用?”夏青淡然说,“病是在我身上,我能应付得了!”

陆天放抢过病情报告看了看,也是五雷轰顶,他嘴唇抖颤着,竟说不出话来……

“你们急什么?我不就是得了癌吗?”夏青也抢过病情报告,放在一边。“现在医学很发达,这个病也能治,你们放心吧,我还死不了……”

陆天放对妻子的坚强甚至冷硬的性格都已了解,但他却难掩悲痛,又含泪抱着妻子说:“这么多年来,我欠你太多,让你一个人留在北京无人照顾,才得了这个病……”

“胡说!是我自己没照顾好自己,透支了生命。”夏青笑道,“但你们别难过,我真的没事儿,我会坚强地活下去,还要看见云飞给我生个小孙孙!”

“妈!”陆云飞也含着眼泪上前,抱住了夏青瘦弱的肩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夏青把他推开,严厉地说:“你们别在这儿哭,就跟我快要死了一样!告诉你们,我真的不需要任何同情、怜恤和伤感,更不接受你们的哭哭啼啼。你们如果不忍心看着我这样,那就别在这儿耽搁时间,赶紧回去,一个去指挥千军万马,一个去叱咤风云,让咱们的新飞机尽快飞起来,那就是对我的最好报答,也才能让我安心养病。”

陆家父子走出医院,又不约而同回头望着住院大楼。影影绰绰的,他们仿佛看见一个房间的窗口里,夏青在默默注视他们。这真是个伟大又坚强的女人!虽然她正在一天天离他们而去,但他们却毫无办法,只能带着她的深情嘱托,奔向自己的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