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心出示的牙牌,正是枯树皮留给他,可以自由出入大内的东厂腰牌。
大凡在宫中的腰牌,也分着三六九等。
最高等级的,是白玉质地的腰牌,李守心出示的这块腰牌,是一面象牙质地,地位上仅次于白玉质地的腰牌。
凡是拿着白玉质地的腰牌,往往仅限于宫中各局的掌印太监一人。
最低等级的腰牌,只是拿着一块乌木腰牌,今天碰到的东厂番子,腰间就挂着乌木腰牌,本着官大一级压死人的规矩,刚才还耀武扬威在马上,准备拿刀砍人的番子,连忙翻身下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忙叩头:
“小的该死,只是不知徐公公的腰牌怎么在大人手里?”
李守心还纳闷儿,怎么就冒出一个徐公公来,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枯树皮的姓氏,一直以来,枯树皮也一直没有对他透露自己的名字。
自己对这个家伙真是又敬又怕,半路上的时候枯树皮就说自己有事,要预先进京见一下陈公公,临走之前留下他的腰牌给他。
他当时也不以为意,料想到枯树皮,肯定是提前进宫向陈洪汇报,也就不愿意多问了。
自从他知道枯树皮的真正身份后,他对这个人就心存忌惮,但凡有枯树皮在场的时候,就非常注意自己的言行。
枯树皮表面上是他的仆从,说白了其实是监视自己的,等于是陈洪通过邵大侠的手,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一条眼线。
此人武功极高,根本不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
自己也只能通过枯树皮,才能联系到邵大侠,进而联系到陈洪,而陈洪也是通过同样的渠道,这样联系自己,对自己发号施令。
而今枯树皮留下的这面小小腰牌,没想到能发挥这么大的作用,顿时让那个番子,对自己礼遇有加。
不光如此,领头的这番子一跪,刚才还凶神恶煞的这些锦衣卫们,也齐齐的单腿跪在地上,甚至都不敢抬头看自己。
他看了看手中的这面牙牌,皮笑肉不笑的回答道:
“徐公公预先去禀报宗主爷了,专门留下这面牙牌与我,就怕你们这帮小人为难小爷我,至于我是谁,你们还是不要多问,知道的越多,对你们越不好!”
这番子吓得那领头的番子,一个劲儿的磕头:
“小人不知道您是徐公公的人,得罪之处,万望海涵!”
“好说,只是我不明白,你们四处找小孩要干什么?怎么还跑到城外来抓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自从宫中蓝道人给皇上治病以来,城中百姓家的孩子都被偷送出城,当今皇上龙体稍愈,偏宗主爷爷听信蓝道人的方子好,着小的们再抓九十九个九岁男童,这可难坏小的们了,寻遍全京城,也凑不齐这个数!”
番子这话,让李守心非常疑惑,恰好旁边的素心姑娘,多嘴问道:
“为什么要找九岁男童?偌大的京城,连这个数也找不齐吗?”
番子抬头看了眼素心姑娘,目光中,闪过一丝贪婪,又赶紧低头说道:
“大人有所不知,蓝大人的要求还特别的高,京城中,百姓家中的孩子大都送出了城,九岁男童本来就少,偏偏还要九月九日,辰时出生的男童,还要的急,这可难坏小的们了,逼的小的们不得不出城设下关卡来找寻,所以刚才就误会了!”
“找这些孩子们干什么?莫非也要给皇上治病?”
“那倒不是,好像宗主爷自己要的,说是要配什么药,至于怎么配,小的们就不清楚了!”
李守心听完这番话,内心深处,又惊又怕,难道西游记里面讲的事儿都是真的?
皇帝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竟然要用孩童来治病,这该是怎样的皇帝啊?
问题是这个陈洪,他为什么也要孩童,而且还这么多要求。
内心深处一连串的疑问,让他的心中难以平静,好在强作镇定后,便点点头:
“既然这样请你们就放我们过去吧,你们也看见了,我的马车上并没有孩童!”
“应该的,我们马上放行!”
马车很快过了居庸关,一路上,顾永成满脸阴沉,无比疑惑的问道:
“都说圣上天纵英才,难得的明君,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多的孩子,我总觉得这事儿透着古怪,此番进京,面见圣上时,我一定要仔细问问皇上,要这么多的孩子,到底要干什么?”
他听到这番话,就觉得一个头变成两个大,连忙在旁边劝:
“顾先生,此番进京应对,你可千万别问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就不能问,问了,皇上会怪罪,真的要是惹怒皇上,你可就完了!”
“我不管,说什么我也要好好问一问,哪怕拼得一死,我也要力荐皇上,不能再这样祸害老百姓了!”
顾永成皱着眉头说道。
李守心那一刻就感觉,自己是错了,而且错的离谱,压根就不该带顾允成来,他知道顾永成的脾气非常的倔强,不让干什么事情非得干不可。
过了居庸关不久,行过一日,到了天刚刚擦黑,总算是到了驿站。
居庸关的驿站,专门用来接待进京的官员,急递铺,李守心也全凭着手里这面东⺁的牙牌,才有资格免费入驻。
驿丞是一个极其嘴碎的汉子,身材矮小,倒也长得十分壮实,浓眉大眼,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就是嘴太碎了。
“几位大人赶紧里面请,我给几位大人准备了几间上房,前面的徐公公早就交代了,让我们哥几个好好伺候你们,你们就放心好好住一晚,赶明天的晌午,就应该能到齐化门!”
李守心这才知道,原来枯树皮早就跟他们打过招呼了,看来这驿丞是认识枯树皮,便小心翼翼套他的话:
“徐公公,哪个徐公公?”
“嗨,徐公公的牙牌你们都拿着,京城中还能有几个徐公公,不就是皇上身边七大太保之首,徐坤,徐太公吗?连陈公公,冯公公都得礼让三分,这徐公公一手的好轻功,人家这么一抬腿,我这院墙够高吧?”
李守心回头看了一眼那高约两米多的院墙,都快赶上篮球架那么高了,忙点点头:
“是够高的了!”
“人家徐公公从来不走正门,一抬腿就跳进来了,关键是走路从不发声儿!”
李守心听到这番话,感觉到恶寒不已,没想到这枯树皮这么厉害,一想到对方走路从不发声,心里无比后怕,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悄悄话,怕是已经被对方听见,悄悄告给陈洪了。
一想到自己身边有这么厉害的人物,天天盯梢自己,他就心里不舒服,好在对方不在自己身边,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轻松道:
“这么厉害啊,我还真不知道!”
“那是当然,京城中的公公们,小人我认识的不多,可徐公公是特例,总来我们这里,所以印象深刻!”
李守心见对方这么多话,便想从侧面再打听一下,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多的孩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刚才我们临来之前,居庸关怎么有那么多的锦衣卫说是要抓孩子,还说要抓够九十九个,你听说过这事儿吗?”
“我当然知道这事儿了,不过此事属于机密,徐公公曾交代过,千万不能对外透露,不过我劝你呀,京城中要是有亲戚,家里面有孩子的,赶紧送走吧,远远的离开越安全,这回要这九十九个小男孩儿,可不是上次皇帝要来给治病的,上次皇帝也只不过是每天喝点童子尿,采集点儿女童的经血就完了,实不相瞒,这回跟皇帝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是陈公公要的!”
那驿丞说到这里便不再往下说了,他和顾永成听到这半截儿话,好奇心顿起,这个时候顾永成,也学着他的作派,塞给对方五两银子,那驿丞看见雪亮的银子,笑得嘴都扯到耳根了,紧跟着他竟然讲出了一番,足以让李守心三观炸裂的话:
“两位大人真是通透,嘻嘻,不过咱这话哪说哪落,出了我这驿站的门儿,我可不认,你们也最好不要往外说,说了,也不要说是我说的,小人我可担待不起!”
“你就说吧,到底为什么要那九十九个孩子?”
李守心赶紧催促他道,就见那驿丞神秘的一笑,
“这事儿,是从宫中尚膳监里采买太监嘴里传出的,说那陈洪跟一个十六岁漂亮小宫女玩上对食了,硬将那小宫女从宫外浣衣房中调到尚衣局,当了个掌印女官,那可正五品,这可算是一步登天了,那可是专门伺候各宫的娘娘的,娘娘们的发钗都有尚衣局把验,克扣一些黄金,宝石,这辈子都够吃喝了!”
听到这里李守心还是有些不解的问道:
“那这跟那九十九个孩子有啥关系?”
“大人你别急嘛,听我跟你道来,那陈洪也算堂堂内相,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人一旦坐上高位,难免贪心不足,听信了蓝道人的话,说有一方子,能让阉人那割掉的玩意儿,重新长出来,不过这代价有点高,得每天吃一副九岁男童的**与心肝,还得连连吃九十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