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五年初,大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财政危机。

很大一部分原因跟互市交易完全有关,蒙古人的马匹,源源不断运到了大明,大明皇帝必须给蒙古人赏赐。

除此之外还得补贴蒙古人,总的来说,互市贸易大明这边是完全吃亏的,大明的确省了一笔庞大的军费开支。

可是这笔钱,并没有回归国库,恰恰相反,都装入了个人兜里,被各级官员截留,中饱私囊。

结果这就造成一个非常尴尬的局面,国库依旧空虚,百姓也没得到好处。

大明的财政到了隆庆末年,已经是千疮百孔,拆东墙补西墙了。

这一年的大明,京城中的各级官吏,几乎都是用实物折俸,相当于太仓库什么东西存放最多,就发什么。

发一些能够染布的苏木,这还算是好的,个别月份里,隆庆皇帝干脆给京中的官员发木炭,积压在惜薪司的木炭,多年早就受潮,都不能使用,而且冬天刚刚过去,给人发这个,顶了开工资,这可叫人怎么活?

各级官员开不了资,他李守心才不关心这些,他最关心的是自己的货物根本就无法卖出一连好几天都不开张,这可愁坏了他。

“这位老板,我们可以不可以用我们手里的苏木交换你的毛皮!”

“哪怕用绸布也好,这些绸布都是太仓以上好的绸缎丝绢也是上好的丝绢,放在正常年份里,这可是价值不菲,要比你的毛坯多少要值一点钱!”

“你要是不换,你手里的这些毛皮也无法变成现银,指望平头老百姓买,只怕他们根本没有那个财力!”

“……”

每天他一开张,门口就来了很多京城中的各级官员的家属过来找他说合适,他思来想去怎么也不想以物换物,那样一来总是见不到现银。

若是不换,就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库存里积压这么多的毛皮也无法出售。

要是运回去也是一件麻烦事,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这可愁坏了,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为好。

自己什么都设想到了,就没有设想到这一层,没想到京城之中这些官员竟然如此的穷困。

自己穿越过来什么都设想到了,就没有想到这一层。

毛皮在他的交易当中占有很大的分量,自己不光换回了很多马匹,更多的则是毛皮。

毛皮若无法换成现银,等于自己的贸易短了一条腿。

这可愁坏了他,思来想去,也一时之间没有什么好主意。

顾永成劝他,“守心不如先将这些官员中的手里的苏木换回来,这些东西做贩往江南,松江等地也是价值不菲的,毕竟江南织造府与松江棉布厂都要用到这些染料。”

“你说的我曾经也想过,但是今年官员们手里大部分都是这些松木,少数官员手里才有一些丝绸和丝绢,这还只是一些大官,当然他们手里的丝绸丝绢我是不愁要的,关键是这个头我就不能开,一旦开了,我还是以物换物,根本见不到现银,再说了,将这些燃料放往江南,又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更何况用到江南又能怎样?今年太仓库里调拨了这么多的苏木,苏木的价钱一定会大打折扣,说来说去我还是赔!”

李守心千想万想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尽管自己在这第一波的互市交易中,已经挣的是盆满钵满,也算是拥有百万家私的人,可是还是想让自己贸易的这条路能够走通毛皮贸易,如果无法变现成银子,等于自己的贸易只做成功了一半,长久以往是不行的。

思来想去他决定,现在唯一的办法只能将毛皮运往别处,他是这样打算的,也准备这么做。

哪知道这一天,枯树皮竟然出现了,每一次枯树皮的出现都是很突兀,相比于这一次也是这样,枯树皮找到了他,对他说道:

“邵大侠有事要找你!”

他一听邵大侠的名字就十分的反感,自从居然如此丧尽天良,要九十九个童男子来给他做药引,如此心思毒辣的人,他实在是不想再跟其来往,可是之前已经约定下了,暂时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好勉强答应前往。

邵大侠在京城中的住址紧挨着珠市口东边,这是倒让他没想到的事情。

邵大侠的宅子,看上去外面非常普通的很,也没有多豪华,他和枯树皮两人刚到了门口就碰到了老冤家,正是牛二,鸭蛋一般光秃秃的脑袋,让他见了十分的愧疚不已,正视自己觅人家,牛二的两只耳朵直接割掉,事后自己虽然赔了牛儿将近一千多两银子,可是这事儿说什么也让人难以接受。

果然牛二远远见到自己,冷冷哼的一声笑。道,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够碰见你,这是我家主子的门前,我不跟你计较,不过你放心,哪一天我家主子若是弃了你,我一定会找你报仇。

他听了这话,连连笑着对对方一拱手道:

“阁下还是自保吧,若是你家主子哪一天气了我说不定你就有危险了,我说这话绝不跟你打诳语。”

牛二听着这话翻了翻白眼狠狠的对他说道,你简直就是胡扯,我家老爷背靠着当今内相,怎么可能会有那么一天?

李守心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笑而不答。

牛二赶紧进去通禀,没用了,多大功夫便听到召唤,牛二大刺刺的说道:

“我家老爷说了,陈大人有令让你拿出一笔银子,收购官员手里的苏木,我这样告给你,为的是让你提前有个思想准备,我家老爷要见你,希望你好自为之!”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李守心最不愿做这件事情,只好硬着头皮进大门,进了大门,过了穿堂一路走,一路想,心里越想越气凭什么让我来?兜这个底,合着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橙红出风头,让他落好,我却实打实的出银子。

这事儿其实就是陈洪在皇帝面前卖好,这么一来也解决了官员的俸禄,缓解了大明京城各级官员与皇帝的矛盾。

可这么一来,等于是把自己直接给砸进去了。

要知道,京城中各级官员该有多少他们手里面的苏木,何止是小数字,真要是让自己出银子,将他们手里的苏木全部买回来,自己刚刚挣的百万家私,只怕是用不了短短几天功夫,就全变成一堆无用的苏木。

他已经暗暗下定决心说什么也不能答应这件事情若是真的答应,那自己这一年来将近两年的心血全部付之东流。

他这么想着就进了后院,此时此刻的邵大侠正站在院子中央,远远见自己到来,连忙过来迎接非常热络的握住自己的双手,很是热情的说道,“日盼夜盼,早也盼晚也盼,终于把你盼来了。

我跟你说实话吧,老祖宗很高兴,这一次你足足孝敬了将近一万两银子,这笔钱老祖宗知道你不容易,第一次开始就挣了这么多,他很是感慨,他还说呢,都孝敬了他,那你还剩下点什么?可见这孩子的心,太实在了!”

这一句话真的李守心差点脱口而出,自己孝敬的怎么只能有一万两银子少说也给了张扬将近六七万两银,而且是自己亲自装的银车,那每一锭银子都是自己的心血,怎么可能只有一万两。

他有些发愣,对邵大侠说道:

“你刚才说什么?只有一万两银子?”

邵大侠是何等聪明之人,马上觉得不对,立刻变色,问道,“怎么不是一万两吗?莫非比这还要多?”

李守心的脑子飞快的转动,他知道在这其中肯定是有人截胡了。

可也不排除一点,那就是陈洪故意把银子数目说的这么少,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显然这个说法不成立,也没有任何的动机思来想去,问题只能出在张扬身上,那么张扬又是怎样打算?

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不能拆穿这个张扬,便小声的问道:

“请问,那个监军太监也就是陈洪的干儿子,张扬他现在在何处?能不能把他找来?”

邵大侠却无奈的一摊手对他说道:

“老祖宗现在十分信任这个张扬,可是目前我听说张扬可能已经改名了,他已经改成了张鲸,已经投靠了东厂提督冯保门下,只是目前还没有撕破脸,我也不便对老祖宗明说!”

李守心一听到张鲸这个名字,内心深处,震动极大。

张鲸这个人的名字他太熟悉了,就是此人干趴下了冯宝,最后接替了冯宝成为了司礼监,掌印太监。

此时此刻的他信念都转他马上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呢,连忙笑着回答到,没有没有,就是这一万两银子。

邵大侠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却也不好再问,便直接说出了,陈洪的意思:

“老祖宗已经在皇帝面前做了保证,你下一步想尽办法将官员手里的苏木全部折换成银子,你放心,这件事情绝对不会让你亏了,老祖宗会记着你的好,只要老祖宗不倒,以后你有的是富贵荣华,只是这一次你暂时牺牲一下,你看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