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在旁一看,快速给自己舀点辣米油,夹一个蹄筋蘸蘸塞嘴里,就比憨憨慢半步,以此表示信任。
“果然辣,还有一点苦。朱里长,下丘村所献之策,父皇已知晓,明日会有人来学酒精制作之法与缝合之术。
凡大明将士因此受伤获救者,必证下丘村大明栋梁之名。
另有一事,朱里长可是要丹书铁卷?可选村子优秀子弟。”
朱标说起正事,他来的目的在于此。
“草民谢陛下厚爱。然,丹书铁卷,免罪之用,若持之,当使人肆无忌惮,若酿大错,还能免乎?
凡善怕者,必身有所正,言有所规,行有所止,偶有逾矩,亦不出大格。
铁卷丹书,消人敬畏之心,人之禀性,守无可守。故,下丘村不予得之。”
里长拒绝,说啥都不要,之前就说过。
朱标突然一愣,看着里长,随即抱拳:“谨受教!”
朱樉在旁也使劲点头。
“二位殿下谦虚。”里长回一句。
这时四菜一汤上来了,其他菜倒是好说,唯独汤。
朱标跟弟弟朱樉瞅着,几片白菜心,三个枸杞子,没了。
“朱里长,水里放盐了吗?”朱樉直接问。
“此菜为开水白菜,这开水可是咱守村人憨憨亲自做的。”里长强调开水与憨憨。
朱标扭头看旁边的憨憨,笑着圆场:“憨憨果然不一般,做菜也是清白透彻、平平淡淡,无味胜有味。”
说着他拿起碗边的汤匙舀一口开水,放到嘴边吹吹,轻轻吸进去,然后……
“白,淡,无味!嗯!嘿嘿嘿嘿!”朱闻天在旁边稳固人设。
朱樉同样喝一口:“这个……这个与白菜何干?什么汤?不见丝毫油星,如水清澈。”
“好,好一个开水白菜,与佛跳墙比之,可谓是日月争辉。
汤和白菜心给本宫准备上,本宫要带回去与家人分享,二弟到时你别说。
开水白菜?谁想出来的名?怎么能看出来是汤?真是憨憨做的?”
朱标服了,感觉刚才憨憨在嘲讽。
“回太子问,确实是憨憨所做,村子旁人亦能做,只是不如憨憨,憨憨其实做菜才是最好的。
他心思单纯,所以学一些简单的东西时就快,而且不会多想其他的。”
里长给憨憨找了个理由,至于两个殿下信不信,他才不管呢!
“嗯!憨憨!我,嘿嘿嘿嘿!”多次提到憨憨,朱闻天又得出声。
“憨憨好样的,嘿嘿嘿嘿!”朱标也跟着嘿。
他信了,憨憨用签子飞房梁上的耗子都飞那么准呢!
孩子们先吃完,跑去休息,下面盒饭的事情不管了,由太子府的人负责。
朱标兄弟二人跟里长、憨憨慢慢喝。
朱标很少有这么放松的时刻,抿一点酒,略苦,却不让人有恶心欲吐感,两三息后,回味甘,这就是药酒的味道。
“朱里长,那个铁矿太大了,若多人挖之,大明所缺之铁,定能补齐。
想是铜铁伴生之矿,所出亦多,朝中大臣偶有提及,当效北元前中统元宝交钞而发大明宝钞。如此,不虞金银铜之短缺,补大明流通之不足。此事可行否?”
朱标抛出来一个问题,现在才是洪武四年,历史上宝钞发行在洪武八年。
这个事情的想法,却早就出现了,寻常百姓根本接触不到。
朱樉坐正,他都没听说这个事情,今天兄长提出来了,说明非常重要,反正换成自己是不知道怎么办。
里长不经意间扫一眼憨憨,随即端起酒盅干掉里面的酒,又拿起酒束子缓缓给自己倒满。
“太子殿下,草民听闻,古之人,不同部落间,以物易物矣!后海边有以贝壳做两物互易之中介。
又有以盐为之,以果核为之,以兽骨为之,再用铜铁做器,刀币正如是。
隋唐使绢帛当钱,与铜并举,宋朝引交子,元朝中统钞,另有铜钱金银同行。
凡货币者,其本身价值为共认之值,以粮做币,可得饱腹,认可多矣!以盐为币,可使人活,认可亦多。
银铜当币,出产有限,又能做器,认可还易。
纸钞因纸,本无其值,用为信誉。信誉最难固之,但有差池,必难使之。
宝钞印制,不若缓行。今大明新出铜矿,又海外贸易,水师未出,何急一时?”
里长说完,又端起酒盅,干了,反正没多少酒,二钱的盅,喝五盅才一两,不到三十八克。
朱标发呆,过一小会儿,才端起酒盅,一饮而尽,随即自己倒酒:“是该缓缓。”
他上了一堂简单的货币历史课,明白了货币的本质,即一个以物易物的中间替代品,买卖者都认可的。
“二位殿下,吃酱牛肉,平时也不好遇到,酱的味道浓郁,想吃卤的,只能从下丘村取。”
里长讲完课,换个轻松的话题,他自己都觉得沉重。
“为何这边不给卤?”朱樉一听有差别,立即问出来。
“酱收汁,卤不收汁,卤汁时日越久越好,百年老卤抵万金。
在这边吃卤味的少,村子那边每日卤一点,卤汁就留下了。
有时会给这里送点卤味,其他附近村子的人,可以自己带东西过去卤。
不管是肉还是菜,卤好了留下一成,当加工费了,实际加上火和调料,还要搭他们一点。
不过卤汁却是卤得越多越好,战争方止,凭借卤的数量和时日,我下丘村的卤水保证大明第一。
村子为了留卤,有三锅的卤汁,晚上的时候,要把三锅分成九锅,分地方保存。
待过些年,下丘村卖卤味就不愁吃喝了,给后人留点东西。”
里长介绍着下丘村有多么小心谨慎,朱标和朱樉听呆了。
“二位殿下,吃肉。”里长自己先夹一片,不用放蒜酱,直接吃就有味道。
“切一些,咱带回去。”朱标听完更馋了,即便这个不是卤的。
“那我得先拿上了。”里长话音一落,人转身起身下楼。
不长时间,他带上来两块腱子肉和一把刀:“太子殿下,从哪切?”
“何必呢……憨憨,你切。”太子皱眉,干脆让憨憨下手。
朱闻天拿过刀,瞅一瞅,选择口感相对不太好的地方,各切下来五片,自己与里长一人一半,接着大口吃掉,以证明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