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这次舒总你是白跑一趟了!”赵枫尖刻地补上一句。

“政府干涉,是不必要的加在政府权力之上的巨大的不幸。”舒亦凡随口道出了一句西方人的有关评价,目光向房间里的两个人之间扫来扫去,镇定地问:“我能不能理解为:即使这种政府干涉企业自主权的行为,已经不利于本地的市场开发,也不能适应新的商品经济的要求了,你们仍不会放行大饭店这样的项目?”

齐长瑞紧紧闭住嘴唇,没有回答。

“随你怎么理解。”赵枫的面孔扭曲成一副难看的神态,口吻仍是寸步不让,“我们相信,即使大饭店不上挂中央企业,照样能在地方政府的有力支持下苗壮成长。”

“如果有关方面断奶呢?”舒亦凡冷冷地逼问一句,言词微妙而又含意深长。

“即使吃糠咽菜,我们也要把这儿子抚养大!”齐长瑞一字一顿地回答。

舒亦凡顿觉一股寒流传遍全身,他的面颊也掠过一丝惊悸。如此步步进逼,正是为了摸清地方头脑的思路,摸清眼前这两位权力人物的合作态度,现在他却觉得有一种深沉的悲哀袭上心头……这两天他又跟叶家驹接触了几次,对大饭店因资金不足而暂时搁浅的事也略有了解。那种拖拉的节奏和繁琐的程序已令他望而却步,甚至有可能改变他进军西部的战略部署;但现在问题却比预想的还要严重。在此之前,舒亦凡就对省府干部插手一个合资项目如此之深而大感困惑,他也认定骆天成与齐、赵二人的私下交易中,必定已显示出权、钱交换的卑琐和低劣。如今他才明白这是一种更高档次的权、钱交换。尽管明码实价,却高到勿需金钱来做中间物。

当骆天成从麦俊庭嘴里得知,舒亦凡已经在罗婕陪同下去了江都时,他立刻觉得挂靠云帆公司的事情就此结束了。他在那个阴阳怪气的小子面前伪装得很好,一点也没表现出自己的慌乱和惊惧。但姓麦的似乎已看出点名堂来。骆天成也敢打赌:对方透露这条致命的消息也绝非善意,很可能这人一直就在跟舒亦凡过不去,也巴不得他此行化为泡影。骆天成这么想着,又觉得舒亦凡的处境也比自己好不到哪儿去。

在北京市又跑了几天,吃了几个闭门羹之后,骆天成彻底绝望了,知道自己在首都不会再有更好的运气。他被迫离开那个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时,心里发出了各种恶毒的诅咒,想了一万条报复那些刻薄的大公司的主意,而且发誓有一天要挟着大饭店的风云之势卷土重来,给他所乞求过的人以狠命打击。

他的思绪纷至沓来,沉重而又深刻,唯独不敢去碰心灵那根要命的弦,即:罗婕在这次的合作谈判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但他知道得很清楚:自己今后再也不想见到这个女人了!这次的失败将使他终生远离那另一类感情动物。

骆天成灰溜溜地回到江都,在自己的小屋里闷了三天三夜。太阳慢慢地爬上又落下,新生的朝阳总会给他带来一线希望。但当光明逐渐消失,黑暗开始笼罩房间时,灼人的问题便好似一条绳索套上了脖颈,而寒心的遭际又使得他浑身的血液都冰凉了。他用了三天的时间来考虑一生,并且把自己的生活进行了检索、清理和重新安排,印在脑海里的信念却越来越坚定:只要有足够的钱,他决心要把整个政府都买下来!然而上挂中央的计划已经掉进了无底洞,那么看来,只有向更下一级行政部门发起进攻了。

这并不困难。若干年前,当他坐着火箭直冲霄汉时,就结识了不少风雨同舟的老干部。十年的恩恩怨怨,几经沉浮之后,其中某些人仍然红极一时,甚至把持着相当重要的领导岗位。齐长瑞便是一例。若没有“文革”时期两个人的私下串连,以及造反派头头对“走资派”施行的公开打倒和暗中保护,又怎会有今天铁桶似的“大饭店阵营”?现在这个阵营已经四分五裂,其间的是非功过,他也不想再去追究了,然而另起炉灶还得利用这种特殊关系。这次他将避开省里,而将触角伸到省会江都市……

新的计划明确了,失败的痛苦也就烟消云散。因为这种失败在生命中只是暂时的,而下一个动作将更有气魄。他要一举夺回已经失去的金钱王国,成为江都市妇孺皆知、大名鼎鼎的实业家!

骆天成精神抖擞地走出小屋,乘坐电车来到大饭店的建筑工地,在那里流连了几个小时。他对这片坑坑洼洼的风水宝地怀着强烈的依恋之情,深信这地方是魔力非凡的黄金口岸,在这里拔地而起的万丈高楼必然也更加气派,并且将在中国西部的旅游业中长盛不衰。否则,为什么会有如此众多的人物对它垂涎三尺呢?

黑夜来临后,骆天成已步行来到江天公司的总部。这所院子融于它四周高楼大厦的阴影中,像一座都市里的小村庄。白日的暑气仍然静静地笼罩着一切,昏黄的街灯却加重了夜色的深沉。

骆天成站在小院门口又踌躇了几分钟,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叩门。自从那令他丢盔卸甲的董事会后,他再没来过这里。去北京前他曾托人带话给叶家兄弟,希望能做出最后的努力挽回败局。然而那兄弟俩却让来人带回“四不通”的原则:不通话、不通信、不通气、不通一切往来……把骆天成气得双脚跳。这些原则都是他过去用来对付别人的,如今徒弟成了精便用来整治师傅。现在贸然上门,还不知是个什么结果呢!

叶家哥儿俩正好在小屋里漫谈,早有人报来骆天成的行踪。两个人也正想选择适当的时间和地点,与这落魄一方的老大哥谈谈条件。他们深知此人死磨硬缠的战斗精神,也怕一个不留神又被拖进要命的陷阱。如果能使这位精明能干超过他们十倍的对手离开江都,花个几十万的送神钱都不算破费。叶家驹忙忙地抢出客厅,只见妻兄孤身一人穿过浓浓的黑暗走到院中,他们两人都收住了脚步,面对面地伫立着,好长时间相视无语。

骆天成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他感到浑身燥热,鼻腔喷火,直把拳头捏出汗水来,才勉强压住涌上来的愤怒……

瞧!就是这小子玩弄了他!若不是自己在其混沌状态中点醒了对方,这小子恐怕还躲在哪个角落里睡大觉吧?后来此人打着“公平竞争”的幌子,自编自导上演了一出“夺印”。现在竟也人模狗样地盘踞在那个高高的宝座上了!如果有可能,骆天成愿亲手把叶家驹送上断头台,哪怕自己的妹子因之守寡也在所不惜!叶家驹看出了妻兄的恶意,便语调轻松地问:“嘿!骆大哥,你最近过得还好吧?”

“虽然走投无路,但还健康地活着。”骆天成尽量神色坦然地说,“怎么样?小兄弟,给碗饭吃吧?”

叶云鹏漫不经心地出现在门厅,口吻里满含尖酸与挖苦:“嗬!讨饭讨回老家来啦?这可不像披荆斩棘一往无前的骆大哥啊!”

骆天成恨不能冲上前去扼住这个男人的喉咙,或者把那张盛气凌人的脸砸个稀巴烂。但他的骆膊却像灌了铅似的沉重。仅剩下的一点理智警告他:这里不是动武之地,肝火太旺只能毁了大业,且让这兄弟俩再耀武扬威一时吧!

叶家驹急于了解对方的意图和打算,仍像从前那么谦恭地将骆天成让进客厅。叶云鹏却毫不客气地逼上来,继续他的质问:“骆大哥,虽然你在董事会上弃权,但其余的人已经拥戴家驹就位,你怎么能私下暗藏介绍信和法人委托书,企图背着我们把大饭店挂到北京去?”

骆天成猜测叶氏兄弟或许已和舒亦凡见了面。但他在北京也没白耽搁,早已从国家工商局那里探明了情况,知道按目前的形势和政策,这种跨地区的挂靠不可能在短期内完成。他有足够的时间组织反扑。于是便装出一副不解的样子,说:

“怎么?我虽然没当选法人代表,但我还是江天公司的高级顾问、名誉董事长啊!如今大饭店被省政府控制得死死的,公司又陷人永远还不清的债务之中,我自己打不过这些土皇帝,只好另外去搬天兵天将,解救江天和大饭店于水火之中,也为你们铺平一条光辉的坦途,这有什么不对吗?”

这位老大哥在公司里一向独行其是,许多事情直待端倪初露才抖落出来,现在他居然还要来玩这套把戏!叶云鹏气得频频冷笑,咬牙切齿地说: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救世主,新的董事会也不再需要高级顾问了。既然你要和首都的大企业签订丧权辱国条约,还回这小小的江都来干什么?”

骆天成一个潇洒地转身,满不在乎地落坐到房间正中那把太师椅上,俨然还是那副睥睨万物的领导姿态:“唉!教训深刻啊!革命方知北京近,赚钱倍觉兄弟亲!看来,只有你我自家兄弟携起手来,才能渡过这重重难关,此外任何人都是靠不住的罗!”叶家驹缩在一旁的沙发上,困惑地眨了眨眼睛:“骆大哥,长话短说。你回到江都,回到这里,真正的目的是想干什么?”“唉,江天公司就是我唯一的窝子,除了呆在这里发号施令,我还能干什么?”骆天成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这对难兄难弟,“再说江天公司离了我也不成!名分如何倒无须计较,还是让我回来重新主持工作吧!啊?”

叶家驹呆若木鸡,哑口无言。他没想到此人如此厚颜,身陷绝境还敢提出这样的要求。叶云鹏清了清嗓子,回答也带出几分幽默:

“那可不行!五月政变时,除你之外的全体董事都投了赞成票。焉知你回来不进行报复、血腥镇压乃至大屠杀?即使我们兄弟俩答应了你,也怕起义将士会不服呀!”

骆天成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目光黯淡地看着地面:“那么,让我回来领一份工资,挂一个虚职,对外仍然宣称是江天公司的高级顾问,无非保住我最后的一点名声。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叶云鹏疑惑地打量着他,懵然不解其意,把薄薄的嘴唇抿了又抿,还是不知说什么好。

叶家驹却以救世主的口吻发话了:“那你必须保证终身不进董事会!”

“我保证。”骆天成一拉椅子站起来,“二位放心,我做事从不拖泥带水。省体改所那边我也辞职不干了,从明天起,我就躲回那间小屋去研究《资本论》。每个月的工资你们派人送来吧!”叶云鹏猜不透对方的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就一直愣在那里沉吟不语。叶家驹却从身后摸出一本书来,探出身子递给骆天成:

“正好,这里有本书早就想送给你,《一个孤独者的漫步》,骆大哥带回去好好研究吧!”

骆天成重又走回黑暗中时,心头汹涌的怒潮久久不能消退……哼!什么终身不进董事会,老子今后要解散这个董事会,一个人当家做主!他读懂了妹夫眼里的怜恤。今天就是这“怜恤”二字帮了他的大忙,给他以喘息之机,反过来要将对方置于死地!在金钱的掠夺与财富的竞争中就不能讲怜恤。要么竞争得胜,平步青云;要么被人暗算,打翻在地。若采取懦弱逃避的态度,或对敌手稍加体恤,一旦被人家整治得头破血流,就连叫苦的资格都没有了。骆天成永远不会忘记自己过去的错误和愚蠢,因而这次要百倍地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包括今天来亮这么一次相,也是为了稳住敌手,顺便摸摸对方的底。他深知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莫过于这兄弟二人。以他自己以往的顽强不屈的个性,在一次失败后就销声匿迹,反而会引起这两兄弟的疑心。莫若挑明了自己的愿望,倒有可能伺机来个后发制人。一旦轮到他动手,可就没有那兄弟俩求和告饶的余地了!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便是骆天成的人生哲学。

这个孤独者并没有在黑暗中漫步,而是直奔另一片光明——江都市市委书记徐冠华的小楼。大革命时期有一首歌唱得好,“东方不亮西方亮”嘛!

几乎与此同时,舒亦凡正和罗婕漫步在月色溶溶的大桥头。他们的鞋跟发出协调的脆响声,有节奏地回**在夜空里。江面吹来一阵阵凉风,令人心旷神怡……但是漫步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城市街头,外界疯狂的忙乱仍无法抛之脑后,舒亦凡心里的不快也难以名状,就只好一路沉默着。

跟那两位省府要员谈崩之后,他与北京通了个长途电话,从孙杰璐的回话中,知道公司里有人走漏风声,骆天成已潜回江都。孙杰璐还告诉他:国家工商局那里情况很不妙。据说对企业的清査、整顿和重新登记将首先在北京开始,所有的大企业一律要同外地的三、四级公司脱钩。别说眼前的大饭店上挂成为泡影,连过去在其他省份发展的分支机构,也将面临着何去何从的问题。舒亦凡沉甸甸地搁了电话,觉得自己如又一次身陷囹圄,被无数根绳索捆得死死的,什么雄图大略也休想施展了。

罗婕的感觉也很独特。走在这个朝思暮想的男人身边,她感到异乎寻常的满足。过去二十年的时间如悠悠小溪,缓缓地从两人之间流过。所有与之相处过的日子,即便是笼罩着可怕的阴影,如今想起来也令人陶醉;而当看见未来的岁月绵亘悠长,像有无数的危机潜伏其中,她的腿就如灌了铅似的沉重。似乎抓住眼前的光景就是抓牢了自己的欢乐与幸福。

舒亦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好像也在为了别离而苦恼。罗婕的思绪又回到眼前,心中陡然就产生了一种痛楚的渴望,耐不住沉闷地发问:

“听说骆天成已经回到江都,你走之前不打算再与他会啦?”

“唉!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含有歉意地瞥了罗婕一眼,心中反省着自己带给这个女人的新的麻烦,不禁加问了一句,“你也不打算见他?”

罗婕的脸上飞起了一片红晕,幸亏及进隐身在黑暗中,不用面对那一双明亮灼人的眼睛。但她知道那双眼睛极其敏锐,多半已经洞悉了她与骆天成的隐秘。于是就含含混混地说:“不见为好啊!许多事情剪不断、理还乱;才下眉头,又上心头……”舒亦凡停住脚步,斜倚在桥栏上,任江风吹散了一头黑亮的头发,神态像她一样不自然,“罗婕,作为老朋友,我想说一句也许不该说的话:你应该结婚,应该有个自己的家了!”

罗婕脸上出现了别扭的绝望的笑容。离婚之后,她逐渐明白独居生活才真正适合于她。那是一个完美的私人领地,使她能在那个空间里保存过去的回忆和所有爱的意识,再回到生活中也就变得慷慨宽容了。她本来相信,除了当年那个青春偶像舒亦凡之外,再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走进这领域。谁知她到底抗不住总会与黑夜一道袭来的孤独,而将急不可耐的骆天成迎进蜗居……人的感情是多么可怕啊!人会在保留自我意识的前提下,一次次地重复着印象深刻的思维;而有时又用肉体的忙碌来骚乱自我构筑的精神世界,以免落人那永无止境的思想沉沦中去……罗婕悲哀地觉察出:自己在生活中始终只想着一个男人,然而正是这个男人毁了她的一生,并且极有可能将她推人无爱的境地。

舒亦凡知道自己早晚要正视的这个事实,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可能爱上了自己,或者是因为那些日夜纠缠着的记忆给了她怂恿,或者是被时间长期拒绝的愿望给了她支撑。总之,她看起来像是一直生活在过去的黑暗中,而且怀着那种在头脑中固执生存着的愿望,也用一种静止的眼光来看待他。他之所以一直不敢正视那双优郁的眼睛,就是因为他已经在其中发现了这判断的错误,却又不忍心用语言去加以澄清。

夜间的喧闹似乎已经消逝了,耳畔只有江风在低鸣,仍旧挟带着一丝炽热的气息和淡淡的花香。两个人默默无言地站了一阵,罗婕才发出耳语般低低的诘问:

“我一直想问你,在你的印象中,我是个什么样子?当年的那段往事,究竟给你留下了多少记忆?”

舒亦凡不觉苦笑了,突然间竟生出一丝感情折磨的疲惫……唉!他还没打算人围,就已经被一种深深的优虑压倒了。他对人生的态度是永远向前看,决不愿长期沉迷在无味的回忆和阴霾的往事中。但不同的生活经历铸就了不同的生活方式,眼前这女人或许就是因为他才变得如此郁郁寡欢,他又怎能袖手旁观呢?

“非常遗憾。”他悄悄地叹了口气,小声说,“你在我心中只留下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而那段往事也被封存在记忆的深处,很少有闲暇去打开……罗婕,我的生活几乎被安排得满满的,我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回顾从前。”

这个回答十分坦诚,然而罗婕却从头顶凉到脚心。唉!二十年来她只为了这个男人而生活,为了这个男人而生存。二十年来,这个男人被一成不变地保持在一个女人纯真的感情世界里,于是她也就莫名其妙去这么猜测他,把他想成是与自己命运相连的特殊的一体。现在才知道,这不过是一个永远也不会醒来的玫瑰梦。

她虚弱地靠在桥栏上,面部表情在街灯的照耀下发生了显而易见的变化。嘴里却喃喃地说:“也好……这样我们可以重新认识。”

但她心里却在一阵阵绞痛着:真是这样吗?命运还会给我这样的机会吗?

舒亦凡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发现这个女人全身都在轻微地颤抖。他好像洞悉了她的心思,便以坚定不移的口吻说:“当然,我还会再来江都的!至少来看看你……虽然这个合作失败了,但我们还有另外的进军西部的计划,那时,同样离不开你的帮助。

他是从不轻言离别,也从不轻易许诺的人,现在这种感动的情绪却静静地回**在心中。

“那我反而要谢谢你了!”罗婕侧着身子,举目远眺江边的夜景,泪水悄然滴下眼眶。

城区已是万家灯火,黑黝黝的江面反射着点点亮光,宛如群星闪烁的夜空。待到夜深时分,阴霾又将肆无忌惮地吞噬一切。那时,在大都市的黑暗角落里,还会发生什么骇人听闻的事件?舒亦凡希望,这黑暗最好永不重现。罗婕却在想着:这黑暗就是世界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