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此时,新上任的了省省长视察了尚未封顶的天座云楼大饭店,并对这个建筑工期长达四年的合资项目做了严肃的批评。他说:“这家饭店是我省目前最大的合资企业之一,更应该求效益,求质量,求速度。而现在工期如此缓慢,已不再单纯的业务问题,将由此影响到本省对外开放的形象和信誉。”
负责基建的副总经理赵枫苦笑着回答:“这已是第四次推迟交付工期了!”
“这栋楼可真是全国独一无二了。”省长尖锐地指出,“所有的合资饭店都没这么拖的!长城饭店也只修了三年嘛!怎么我省的饭店修了四年,还是犹抱琵琶半遮面?”
虽然新任省长轻车简从,事前并未通知“云帆~江天”公司,叶家驹还是及时赶到了现场。当即也插言道:“这栋楼的总投资是三千万美元,但花费资金已突破五千万美元,比长城饭店的造价还要高!”
齐长瑞经过一番努力,仍在此届兼任副省长,当天也追随新任省长前来视察。这时便慢吞吞地解释:“港方投资者江云娄先生不断要求变更设计,再加上设备换型,因而费用超出了原有资金。”
省长这时已来到一间“样板房”察看装修情况,并且十分内行地指出了装修质量上的一些问题。又问:
“那么钱到底都花到哪儿去了?我看这里面有文章!一栋大楼立不立得起来,关键还是总承包。不要以为香港公司就可靠,他们赚钱是很行,赚到钱拍拍屁股就走了!我们宁可搞个竞争,承包不分中外,都要一视同仁嘛!……哎,这个大饭店的总承包公司,今天不是也来了吗?”
几个戴安全帽的香港人沮丧地站出来:“我们也不是总承包,只是总协调。”
“总协调就是总承包嘛!”省长不满地摇摇头。
“没有总承包合同,只能算总协调。有几个项目我们就没做……”那些香港人低声嘀咕着。
省长瞥了一眼赵执,没再往下问,但后者体内的血液流通已经加速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大饭店的基建确有蹊跷。这是一个三边非常规程序工程:本省的项目,本省的资金,本省的建筑材料,本省的施工队伍,却由一家香港公司来做总承包,然后分散包给省内各有关单位。汇出去的工程总额是二千万美元,而该公司再返回分包单位的工程款便只剩下一千五百万美元,其间差距很大。但最近的一次停工,却是其中一家分包单位宣称:“我处已连续几个月未收到分文进度款。资金迟迟跟不上,只好全面停工……”正是这些难以分说的事件组合在一起,造成了工程马拉松似的进度。总包、分包之间本有规定,每延误一天罚款四百美金。但因合同制定得不严密,罚款流于形式。
在这一特定的时刻,赵枫那涨红的脸色使叶家驹判定了某些原因,整个事态也初显端倪。
众目睽睽之下,赵枫只得含糊其辞:“资金跟不上,筹建小组也有难处……”
“难处人人都有,谁有好处?”省长不耐烦地挥挥手,“这个问题今天我不展开说;’
在场的人都像被猛击一掌——这位省长真是事事一目了然呵!
回到临时布置的会议室里,新任省长更是直抒己见:
“我来这里是想知道:工期为何一拖再拖?这家大饭店是怎么成立的我不管,只管谁对工期负责?谁对质量负责?为什么不按时完成?一个五万平米的建筑,为什么造价突破五千万美元?
这些钱都花到哪儿去了?工期一拖再拖,投资越来越大,哪有这个道理!你们要总结以前的教训,要把施工组织认真清查整顿一次。没有总承包不行,谁都可以说话,但谁也都可以说话不算数!我看也得查一查这家总承包公司,该砍就砍,该换就换。没有完成工期就该换人。总头不行,也照样可以撤掉嘛!”
见到齐、赵二人哭丧着脸送走省长,叶家驹心里乐开了花。省里终于有人拍板说话了!这将给大饭店的成员组织来一次强级震动,也让所有的江都人心里明白:齐、赵并不是省里对此项目的唯一发言人,这相当于加重了每一个投资者的说话分量。叶家驹对下一步的操作也就有了底。过去大饭店这个舞台上一直没有他的戏唱,现在他可要从后台蹦到前台啦!
自从公司批准了舒亦凡的高速公路修建计划,并且向各方面筹齐了第一期资金后,半年多的时间内,他不失时机地采取大刀阔斧的行动。磋商计划和讨论进展的会议几乎每天都在召开,与珠海各有关部门的协调也是络绎不绝。舒亦凡坚决主张该项计划必须在年内就开始实施,次年全面开花,年底之前就基本竣工,初见成效。这意味着人们必须跟他一样日以继夜地工作,甚至连周末和节假日也不休息。
这一来,“云帆产业投资公司”的名谓在珠海市也是不胫而走,巨大的宣传牌早已竖起在开始施工的道路旁,当地的电视节目及报纸上又掀起了一场热闹非凡的广告冲击波。而负责此项计划的舒亦凡更是名声大噪,在公司内外都如一颗灿亮耀眼的明星,一跃而登上实业界显赫的地位。事情的发展确实出人预料,但这一切又是自然而然开始的,舒亦凡也没有想到走到这地步。在本年度的工作报告中,他还特别突出地介绍了其他人的成绩。然而两位副总经理之间的关系,却一下子从微妙的对立发展到白热化的抗衡。因为恰值此时,吴轩总经理退休了,公司职员们都一致认为是舒亦凡接这个班。只有兼管人事的办公室主任孙杰璐不露声色。以后的事实也证明了众人的这种估计确是大谬不然。
12月下旬,新领导层的任命下来了。孙杰璐将它交到舒亦凡手里时,两眼隐隐闪现出幸灾乐祸的笑意。她早已频繁地出人另一间办公室,舒亦凡对她的态度和这纸任命都不感到惊讶。
“这个任命的确有头脑。”舒亦凡心平气和地微笑着,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算作承认。
“任命麦俊庭为总经理,而由你来负责主持全面工作。”孙杰璐不乏同情地叹了口气,“上级领导很会玩平衡术嘛!”
“事实上只有一个胜利者。”舒亦凡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又拿起那张盖了鲜红大印的纸片看了看,“不过,从前的红头子文件很管用,它可以把一个人捧上天,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毁掉一个人。在今天则不然了!”
孙杰璐微微一笑,“又被你说中了。包括上面有人纠缠了很久的你的历史问题,现在看来都无足轻重了。但如果我家老头子出面替你说话,情况又会不同。”
“即使你老爸出面说了话,也是履历清白的老麦来坐这第一把交椅,对吗?”舒亦凡轻描淡写地问。
“即使麦俊庭坐了这第一把交椅,云帆公司的核心人物仍是你舒亦凡,对吗?”孙杰璐针锋相对地还了一句。
舒亦凡笑笑没再言语。这番问答的潜台词含义深长,孙杰璐明白舒亦凡并不在乎有没有人出面替他说话,舒亦凡也清楚为何这种话拖了如此之久还未说出口。这就很够了。许多事情都用不着进一步挑明。
孙杰璐若有所思地望着他问:“亦凡,你会考虑离开云帆吗?”
“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爽快地回答,“我想,在珠海那条高速公路没有通车之前,我不会离开。”
“如果你决心留下,麦俊庭也不会怎么难为你。因为你们过去对立的焦点和实质,就是这个终究会空缺的总经理职位。而现在他已达到了目的,何妨不表现得大度一点呢?况且本公司那么大,要做的项目那么多,你们完全可以互不相扰,甚至各干各的!”
“说得是啊!”舒亦凡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云帆如今已发展成这么大的公司,就好比一艘不沉的航空母舰,所有的战斗机都可以在甲板上升降起落。”
孙杰璐把眼光避开那对锐利的眸子,又轻轻叹了口气:“亦凡,我总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你不留在美国发展?其他人没有这个条件,还要削尖脑袋钻过去闯**那片天下呢!你却回绝了无数家跨国公司的聘请,在这儿受此冷遇!”
“虽然你在公司里主管人事,对此也拿不出一个包罗万象的建议吧?”舒亦凡站起来走到窗前,指着外面熙熙攘摟的世界,“其实挺简单,当今世界的经济都在风云起伏,唯独中国的市场面临一个新的崛起。除非是傻瓜白痴,才会放弃在本国发展的大好时机,跑到人家的地盘上去做发财梦。”
“亦凡,你说话总是这么气吞山河,眼光也确实敏锐。可惜呀……”办公室主任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态。
舒亦凡精明地笑笑,转过身去背对着老同学说:“我这样说,并不意味着对美国的市场不感兴趣。事实上,我正在制订一个超级计划,准备搞一系列跨国的房地产经营。为此,还需要你的配合。”
孙杰璐并未感到诧异,但嘴边却挂着一个苦笑。她知道得一清二楚,舒亦凡在许多问题上都和自己格格不人,但在任命下达后再来表示这份合作意愿,却是难能可贵了。任何一个想干大事业的人,当然都懂得为了成功而妥协的道理。
她思考了一阵,又局促不安地舔了舔嘴唇,尽管外表上并没显出下定决心的迹象,到底把话给抖露出来了:“刚才我先去见了麦俊庭,他也对我这么说……”
“我早有这种直觉。”舒亦凡坦然地回过头来,“杰璐,你不妨两面兼顾。”
“你是说……”孙杰璐不由地面色绯红,呼吸急促。
舒亦凡直望着她,慢条斯理地说:“我认为,你就是架在我和新任总经理之间的一座桥梁,今后许多工作,还要靠你去打通关节。”
孙杰璐深感意外地点点头:“我将尽力而为。”
她告辞离开,快走到门边了,又不安地转回身来:“亦凡,事实上我这次并没有帮你,否则那份任命书上也许会是另外的安排。”
“谢谢你的坦白。”舒亦凡镇定地注视着她,“我想,我还知道其中的原因。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孙杰璐走了很久,他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凝视着楼下一长排在寒风中抖瑟的冬树。女人真是不可思议的感情动物!哪怕是交办一件国家大事,她们也会弄得乾坤颠倒。孙杰璐从了省回来后,也曾向他坦白交待过对罗家姐妹的敌视和对抗,其后又遭受到他的一番冷落,便满怀妒意地投向麦俊庭那一方营垒。罗婷在那次故弄玄虚的神秘幽会后,突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把红丝线维系到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人身上。而罗婕这个想起来就令人心酸的女性,则为了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梦,便将自己的才智和能力付与那片冥冥的黑暗……或许女人总是这样,心甘情愿地处于一种被感情支配的地位。舒亦凡相信任何男人都不会如此低能,因而就不得不承认这是女性的特权。然而对于一个男人的处置却必须严厉无情,这对他来说也具有同样重大的意义。
钟子文走进他的办公室,仍是满不在乎的神情:“我刚刚收到免职的命令。亦凡,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麦俊庭一上任就敢如此狂獗?”
“我们坐下来谈吧!”舒亦凡给他指了一张靠背椅,又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坐下,这样就形成了一种面对面的审问场景,“那份免职命令是我签署的。从现在起,你不再管理云帆产业综合服务公司了。无论总公司派谁去接替你的工作,都要审核这个公司的财务帐目情况,和清查你所有的经济问题。”
钟子文的脸色变得苍白,全身也掠过一阵**:“这么说,你打算亲手撤了我?麦俊庭刚刚走马上任,你这样做相当于自绝门户啊!”
“哼!我早就想门前清了!但事态不清楚,或者情况不严重,我不会这么干。”舒亦凡沉着地回答。
如何处理钟子文,他确实经过深思熟虑。舒亦凡接下罗婷手里的那份揭发材料后,就对这个至爱亲朋的钟子文产生了切肤之痛,切齿之恨。这个钟子文不但以权谋私、手段卑劣,对罗婕的遭际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舒亦凡对这一切一直保持着沉默,他不想在高速公路的项目上马之际,另起一场风波,也不想在这关键时刻再给自己树一个敌人,或者给自己的宿敌授之以柄。他觉得再等一段时间处理这事或许会更加从容。然而大半年来,这家直属分公司内部却是传言纷纷,都说钟子文在海南种自留地,搞小动作,否则怎么会平白无故赔给了省那么一大笔款子?钟子文竭力制止这些流言的传播,但风声已经流传到总公司来了。麦俊庭当然又在高层次会议上大作了一番文章,而孙杰璐为之遮掩的话也显得支支吾吾。曾有人提出撤换叶家驹,把大饭店全盘端走,钟子文又态度激昂地坚决反对。舒亦凡虽然知道不宜在新总经理任命的此时动手,甚至都不宜由他自己动手,但权衡利弊,也只好做出这唯一的选择了。
钟子文不安地起身挪到茶几旁,慢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借此有个回旋的余地,心中暗自思量着:到底被这位仁兄抓到了多少把柄?最后他得出了一个错误的结论,于是圆滑地赔着笑脸:
“能否解释一下,是什么事情促使你下这么大的决心?”
舒亦凡不想再跟他打肚皮官司,就拉开抽屉甩出一叠材料:“你还是拿去自己琢磨吧!”
钟子文看清摆上桌的都是些复印件,头顶犹如炸开了一个焦雷。他低头凝视着自己端茶杯的手,微胖的脸庞因为痛悔而显得憔悴了。好一个叶家驹!自己与他私下密谋的事,还有自己签过字的收据,现在全都转了一圈回到本家府上。他浑身发抖,狠狠地捏紧了茶杯。唉!这只手真不该呀!
他再说话时,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虽然我自己捞了点好处,但只花了几百万就把大饭店的股份搞到手,云帆公司也是很划算的嘛!”
舒亦凡敏锐地扫了他一眼,在这个瞬间里好奇心代替了愤怒:“难道连你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好端端的一个合作就毁在你手里了。上梁不正下梁歪,还谈得上用什么现代化的手段去管理江天?你正值中年,前程无量,怎么竟为了区区几十万元自毁事业?你若真想赚钱,就去开办一个私营企业当个体户老板啊!在这样的国营企业里,我们都只是打工仔,哪怕从中抠出一个子!l吁了自己的腰包,也叫做经济犯罪!你懂不懂?”
钟子文的脸突然涨红了。他气愤地跳起来,指着窗外说:“你走出去看一看,现在外面谁不这么干?挖国营企业的墙角肥自己的腰包,是发财致富的捷径呀!现在整个时代都进步了,只有你还这么保守!”
“我保守吗?一点儿也不!”舒亦凡走到他面前,嘲讽地看着他,语态却异常强硬,“像我们这样的大企业,你对资产只有支配权而没有所有权。然而只要你拥有了这个权力,你照样可以享受一般人享受不到的特殊待遇。但条件是:你必须多为它创造高额利润,而且永远不要把这收人划到自己名下。明白了吗?和社会上出现的那些个体巨富、私营大亨一样,这也是资本原始积累加速和财富相对集中造成的必然现象。它打破了社会较低发展水平时期,财富过于平均化的状况,因之本身就是一种时代的进步。”
“别说得那么好听了。”钟子文不服气地昂着头,“我看,仅仅收取私人报酬并没构成破坏合作的罪名,你想给我扣上这顶帽子是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舒亦凡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
“因为我阻止了某些人进江天公司,也阻止了你某种庸俗的感情迸发呀!”他做了个**的动作。
“钟子文,请你注意风度!”舒亦凡提高了音量厉声说,“我倒认为,你这样做本身就够庸俗、低级、下流的了!”
钟子文也怒气冲冲地盯着他:“听着,你下命令撤掉我是最蠢不过的举动。我在公司里是你最忠实有力的支持者,如果我走了,你就会成为孤家寡人!因为你这样铁面无私、六亲不认,今后再没有一个人愿意跟你走了!”
舒亦凡平静地微笑了一下,转身走到办公桌旁,又用铅笔在一张便笺纸上划了几行字,然后庄重地递给钟子文:“我一直在想,当今的社会还有什么比暴发户的德性更为庸俗?那就是一个人处于社会上层仍改变不了他的平民习气!我劝你走得潇洒一点,这样,我还可以建议公司不就此事向有关部门起诉你。”
钟子文低头看了一眼那张纸条,立刻气得满脸通红,愤愤地在空中猛劈一掌:“他妈的!我现在就去打这个电话。”
他一头冲出办公室,把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舒亦凡不慌不忙地坐回椅子上,一边写报告一边耐心地等候着。他刚才抄了妻子在美国的电话号码给钟子文,料想到他会打越洋电话过去,搬出他自己的表妹来当救兵。就让此人折腾一次吧!他微笑地思索着,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止。快下班的时候,电话铃响了,话筒里传来妻子软绵绵的英语:
“喂,亲爱的,圣诞节快到了,先向你问一声好……”
舒亦凡不禁笑起来。多么令人愉快的开场白呀!在这一刻,他真想跨越大西洋飞到亲人的身边,无优无虑地享受着节日的欢乐气氛,和家庭的丰富盛宴。人生不但有辛酸苦辣,更有美食佳肴,只要你肯去品尝百味。
这个越洋电话长得好似绵绵无尽期……
跨人1993年的海南岛阳光灿烂,新修建的市区街道上热浪滚滚,商店橱窗门前树影斑驳,豪华酒店的阳台上也铺了一层黄金的色彩。
“金色的海南!”叶家驹高声赞道,整个身心都为这激**。他们一行人在这家酒店里包了半层楼的房间。现在他刚从浴室里出来,全身都闪烁着晶亮的水滴。秘书和保镖走进房间,他连忙围上一条白浴巾,兴味盎然地招呼这两个年轻人:
“快来看,这是全中国最美丽的自由港。今后我要是有足够的钱,一定要买下整个海南岛!”
叶家驹确实喜欢这个地方,他喜欢这里开放的政策,飞涨的行市,喧闹的人流和金钱的气息。在这座小岛上赚钱,一定比原来想象得还要容易。虽然叶云鹏断言这里只能搞无烟工业,而且将迅速地堕落下去,但事实上,它的声望却猛地上升到一个鼎盛时期。这座充满魔力的城市征服了海内外投资者的眼睛,许多有远见的企业家都把资金调到这块土地上来流通,结果总是让他们永恒地兴奋。这里还是流氓、骗子、窃贼云集的地方。叶家驹站在高高的阳台上,看见脚下的人们正在忙碌地追逐着金钱,感到自己已被远远地甩在后边了。
了省的大亨们聚集在天涯海角也是意义非凡,他们将慎重讨论:天座云楼大饭店的股票上市问题。叶家驹本不是董事会成员但出让大饭店百分之四十的股权,而且一举将有限责任公司改为股份集团公司,必须经原投资方的一致同意。因此要求“云帆——江天”公司也派一名股东代表参加会议。齐长瑞指定叶家驹前来时,曾对赵枫说:“此人处事还算通情达理,性情也比较温和。”以后的事实却说明,这位副省长已经老眼昏花了。
叶家驹很清楚去年以来发生的一连串事件:举国在沉思、期待和躁动不宁中步人1992年,改革的大波在历经十三年的潮起潮落之后,又一次在中国历史的长河中惊涛拍岸。一切有志于洗心革面的人们又都站在新的起跑线上。全国各大城市都对股票上市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热度。地方部门乐此不疲地准许企业上市,从而集得生产、流通所需的资金;企业也纷纷策划招股上市,期望借助股市的力量给自身带来更大的兴旺。股市的光芒煽惑着人们的欲望,陷人资金困境的大饭店也在江都占尽风流,很快得到某些部门的首肯。元旦前夕,一份由了省财政厅注册的会计事务所评估、经国有资产管理局确认的“资产报告”送到了叶家驹面前。“天座云楼大饭店”核准资产总值一亿余美金,取掉所有债务后净资产尚有六千万美元,共增值百分之八十左右。主办此事的赵枫得意洋洋地打来电话声称:“家驹,我可给你们公司办了件好事!江天公司所拥有的百分之二十股,仅凭上市就可收回五千万以上的人民币,半个多亿哪!”
叶家驹笑嘻嘻地搁了电话,心里却在想:这还不够。这栋摩天大搂已在光彩夺目之中日趋强盛,我还要合法而完美地夺回一部分!小子们,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