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有时候就是这么刺耳。
程咬金也意识到了,自己大老远跑来可不就是给他们当镖师的?
原来是诸公次子出了事,杜荷难辞其咎。
现在好了,老二联盟的安危全系于他一身了。
他接下来既要当爹,还要当妈,还要平叛……
一想到这帮兔崽子那么能折腾,他就头疼欲裂。
亏他还兴冲冲地往江南跑。
这干的全是脏活,累活,还有得罪人的活啊!
他长吁短叹道:“俺老程还没让你喊阿耶呢,你就这样对俺,看来也不用等到兰陵萧氏了,俺现在就不想认你这个义子了!”
还在故意占便宜呢。
杜荷就知道这个昔日的混世魔王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
他微微一笑道:“其实除了李玄道之外,你恐怕还要抓另外一个人,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最好同时对这两人动手!”
程咬金眉头一皱道:“谁?”
“梁州刺史。”
“一个刺史……”
刚要展眉,下一息程咬金便直接跳了起来:“那……那不是汉王殿下吗?你这是怀疑汉王谋反?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你让俺去抓一个王爷,是嫌俺命长吗?”
汉王李元昌乃是太上皇第七子。
他善行书,又善画马,笔迹妙绝,在天下文人心目中还是颇有地位的。
陛下对他也很是恩宠。
想要拿他,而且还是以谋逆之名,那肯定是要经过陛下的!
杜荷这啥都不给,就让去拿人,太胡闹了……
“我眼下确实没有汉王和李玄道参与谋反的铁证。”
杜荷坦然道:“但这种势必得罪人的预防性措施,还是必须要做的。因为这次叛乱之人可能在做两手准备。以程公之谋略,相信很容易便会想到这意味着什么。”
这话听得程咬金为之一震。
两手准备!
他快速分析了一番,随后黑着脸道:“以眼下这情形来看,还真有这种可能!”
“那这人,你是抓,还是不抓?”
“俺……”
程咬金再三咬牙,旋即转身往外走道:“俺这就去抓!这次叛乱非同小可,必须迅速平叛,不然大唐将陷入风雨飘摇之境,都是你小子害的!”
“程铁鸡。”
“你!”
扭头指了指他以后,程咬金啼笑皆非道:“也罢,经你这么一闹,能够把这些牛鬼蛇神全给引出来,然后一网打尽,对于大唐之长治久安也是一件幸事。”
“这还差不多。”
“呵,若是抓错了人,俺被问罪,你也得挨俺两斧!”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干得很利索,直接率领一队轻骑昼夜行军,然后兵分两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同时拿下李元昌和李玄道。
李元昌是程咬金亲自捉拿的,倒是没遇到什么抵抗。
倒是李玄道,眼见事情败露,直接率军反击。
好在事发突然,他短时间内能够调动的兵马有限,最终还是被抓了。
而考虑到这次是深入虎穴拿人,程咬金其实还让李贞英率领一路兵马策应。
这路兵马也起到了关键作用。
当李元昌和李玄道被抓的消息传开后,蕲州、梁州等数州的折冲府兵马迅速展开营救。
李贞英以闪击之势连战连捷,随后整顿没有反叛的折冲府兵马,一举平定了数州的乱局。
程咬金再次见到杜荷时,杜荷把一封八百里加急递给了他。
打开看了一会儿,程咬金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好险!
真的好险啊!
太上皇第六子,雍州牧、右骁卫大将军、赵王李元景在长安反了。
镇守在洛阳的镇军大将军、芮国公豆卢宽也跟着反了。
他们打的是清君侧,然后拥护太子继承大统的名义。
幸亏杜荷早有提醒,陛下在调动京畿一带的兵马时有所保留,又来了个擒贼先擒王,把李元景给抓了。
若是再对李元景委以重任,那么长安、洛阳一起变天,大唐很有可能也会随之变天。
“拿酒来!”
程咬金喝了半壶酒压了压惊,又让人把李元昌和李玄道押来。
“狗贼!”
李元昌怒视着杜荷道:“若非你带着这帮纨绔蛊惑陛下,削弱士族,让我大唐变得无人可用,让百姓怨声载道,我等又岂会高举义旗,拥护太子继承大统!”
拥护太子?
拉倒吧!
还不是为了清君侧更加名正言顺,暂时采取的权宜之计罢了。
太子恐怕都不知道这事呢。
杜荷懒得在这个问题上和他们多费口舌,而是询问道:“我很好奇,你们这两手准备是谁想出来的?”
“必是他李玄道!李元昌和李元景没这脑子!”
程咬金毫不留情道:“他曾出任幽州长史,辅佐都督王君廓,后来王君廓谋反,他也受到牵连流放巂州,去年才起复为蕲州刺史,甚有惠政,蕲州的百姓是交口称赞。”
“俺本来以为他很无辜,现在看来,他充分吸取了王君廓叛乱的前车之鉴,即便李元景在北方起事不成,他也要让李元昌在南方能够坐拥半壁江山!”
不然北方的叛军不会率先发难,南方则是一片安详。
他们是在故意打个时间差。
若是李元景能够在长安得手,那么他们在南方振臂一呼,再得到江南士族的支持,天下可定!
若是李元景失败了,他们距离北方较远,陛下也不会那么快察觉,他们或继续潜伏,或争取江南士族支持,划江而治,亦是可行!
说白了,他们想要造一个必成之反!
只是没想到会遇到杜荷。
这次如果不是杜荷,真有可能被他们得逞。
李玄道抬起头,缓缓地闭上眼道:“想要造那一位的反谈何容易?罗艺、李孝常、王君廓等人皆是前车之鉴,唯有做两手准备,才不至于一败涂地。”
“而若非陛下想要借这帮纨绔之手削弱,甚至铲除天下士族,我等又岂会谋反?没有这些士族的鼎力支持,大唐如何立国?又如何昌盛!”
这是屁股决定脑袋。
他本身就是士族!
追根究底,是看到山东士族被打压得那么惨,连陇西李氏都难以幸免。
他想为陇西李氏再搏个昌盛数百年的机会罢了。
可惜了。
论治民,他是一把好手。
论治国,他还只是局限于家族利益。
杜荷冷笑道:“别把一己私欲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想必你们心里很清楚,我为什么打压士族,只是事关切身利益,你们不管面对罢了。”
“现在我不想与你说这些!”
李玄道难以理解道:“让程咬金率领轻骑去抓我们,是不是你的主意?”
李元昌也是咬牙切齿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杜荷笑道:“连蒙带猜。”
“不可能!”
两人异口同声道:“是不是有吃里扒外之人暗中告知你?”
“还用内鬼告知?”
杜荷嗤笑道:“见微知著!我这一路遇到的刺杀全是为了造反,而在反复试探陛下的反应。”
“更别说,所谓的‘洛阳城空’时,我就怀疑豆卢宽有问题。若是有王爷和他一拍即合,那么长安和洛阳都会很危险。而眼下又是这些年难得一见的造反良机。对外用兵、水患齐发、士族不满……”
李玄道摇头道:“可你怎知我和汉王参与了谋反?”
此乃这场叛变被迅速平息的关键所在。
他是怎么想都想不通。
首先,汉王素有贤名。
其次,他也很有政声。
正常情况下,没人会想到他们俩会造反的。
杜荷眺望长安道:“你们可能有所不知,我让苏定方请旨去奇袭高昌的时候,曾让他给陛下带了两封密信。”
“其中一封密信上写着‘捐款’二字,是让他交给河东裴氏的;另外一封密信上则写着‘赵王’,其他的我什么都没说。”
也没啥好说的。
李世民可是造反专业户。
只要结合随后发生的叛变,他再想到这密信,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
李元昌像是等着被处刑一般,都要急疯了:“你那说的也是六哥,与我何干!”
“你们俩自幼关系甚笃。”
“这绝非理由,我和诸位兄弟向来和睦。”
“以先前的南北局势来推断,你的嫌疑最大。”
“这也勉为其难。你又是如何怀疑上六哥的?”
“赵王妃乃是裴寂之女。在裴寂被骂死,裴律师又被抓了,听闻她还很刻薄之后,我很难相信她不会在赵王耳边吹枕边风。而我在方城缺口曾遇到贼寇袭击,经过暗查,线索也是指向赵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