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堂中,临川王和安成王的人正在相互攻讦。魏帝正怔怔地看着,李攸的诗。只有袁大监,没被这突变的气氛所干扰,仍在屡行自己的职责。

“徽福公主,驸马都尉,你们有何事,需面圣?”他挡着两人的去路问。

十公主却是忽然跪下,将图纸高举过头道:“回大监的话,李攸自成亲后,便将自己锁在院里月余,直到制造出了一把神臂弓,射程可达两百五十步。此为图纸,女儿以为,若是此弓能为王师所用,父皇定能完成父祖,克服中原,兴复魏室,还于旧都的遗愿!”

“这……折煞老奴了!”袁大监大骇,忙上前搀扶。

十公主却愣是不起来,似是非要逼魏帝立誓北伐不可。

此时,明堂中互相争执的两派人,也终于注意到十公主和李攸了,登时傻了眼,怔怔地看着他们。

“克服中原,兴复魏室,还于旧都!”临川王的声音,最先在人群中炸响,“克服中原,兴复魏室,还于旧都!”

顾韬、杨崇文等人见状,慌忙跟上:“克服中原,兴复魏室,还于旧都!”

他们越喊越来劲,甚至乎还向安成王等人,投去挑衅的目光,似乎是在说:有种,你们就继续议和。

“阿姐,姐夫,如何是好?”安成王大骇。

王景之也是直挠头,因为他刚才已表明了自己议和的态度,现在怎可光速变脸?

八公主摇着指头沉思片刻,再一抬头看向安成王和王景之,却见这俩人仍是束手无策,干脆一咬牙,自己站起,再“扑通”跪下,怒吼道:“勿忘在莒,驱逐燕虏,还我河山!”

“勿忘在莒,驱逐燕虏,还我河山!”安成王和王景之听了,恍然大悟,忙连声高呼。

毕竟,他们不可能支持武陵王或临川王的口号,但也确实不能在朝堂上,承认自己是打算抛弃故土了。所以,只能另辟蹊径,用另一种口号,来表述自己与另外两王的不同。

“哈哈哈,好,众正盈朝,何愁国事不兴!”魏帝大笑道,然后亲自扶起十公主和李攸,“好孩子,等会坐朕身边来。”

“遵旨!”

魏帝笑着点点头,然后朝袁大监使了个眼色。

“圣人制,开宴!”

——

尽管,魏帝没有评价李攸和王景之的诗,孰优孰劣,但他让李攸和十公主与自己同坐而食的举动,也无异告诉众人,他现在对李攸和十公主十分满意。

因为今天的宴会上,只有李攸和十公主“无党”且真的在为国做事。至于其他人?都不过是在争权夺利罢了。

然而,魏帝万万没想到的是,十公主这件棉袄,也是漏风的。

“呜呜,父皇,女儿最近,过得好苦啊!”十公主也是个戏精,刚才还一脸豪气与严肃,眨眼间,就流泪满脸,并直接扑入魏帝怀中。

“哎哎,灵筠,你这是为何啊?”魏帝一见女儿如此,登时心软了,忙伸出手臂,去搀扶。

“我与李郎,虽已是夫妻,但成婚之后,却无一人前来祝福。这也就算了,最近建康的街巷里,还有人诽谤女儿风流。若非李郎信任我,我们的小家,就要被这些人给毁了啊!”

十公主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刚才,却确确实实有一大群人当着魏帝的面,在笑话他们几个。故而,魏帝很自觉地,就会将这诽谤十公主的罪名,给安在安成王与临川王这俩伙人身上。

“微臣让公主受委屈了,是微臣无能,还请陛下降罪!”李攸十分配合地跪下,一脸自责道。虽说,他事先也完全不知道,十公主竟会来这么一出。

“不行不行!我可不想守寡!”十公主不知道又抽了哪条筋,猛地抱着李攸道。

“哈哈,傻孩子,朕岂会怪罪李郎呢?”魏帝爽朗一笑道,“哎,当初赐你俩成亲,亦是为了稳定军心。你们于国有功,却被人诽谤,朕心甚痛。这样吧,你们想要什么赏赐,朕都会满足。”

“父皇,此话当真?”十公主抹掉眼泪问,同时还悄悄朝李攸一眨眼。

李攸也眨了眨眼,以示回应。

“哈哈,君无戏言。”魏帝笑道。

“那女儿就要回,我们婚礼的礼金!”十公主道,“三十万贯,不过分吧?”

“啊?”魏帝大骇,事关他今天才收了李攸二人一万贯小礼,现在这俩人倒好,开口就向他索要三十万贯的回礼!

“父皇!现在满城都说女儿好色,李郎纨绔,女儿累了,想与李郎出去游山玩水,父皇就依了女儿一次吧!”十公主又在撒娇了。

“唉,谁让你是朕的女儿呢。”魏帝无奈一叹,“袁大监,去内库,取三十万贯,赏赐灵筠,以表彰其献神臂弓之功。”

不得不说,魏帝还是十分老练的,用这个赏赐来进行赏赐,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堵住了所有人的质疑之声。

“诺!”

——

王景之府。

“砰”茶盏被用力地摔在地上,当即粉碎。

“李攸!”王景之撕心裂肺地咆哮道,先前卫三郎的事,他选择了忍让,就是为了今天能专心致志地对付临川王一派,但怎料,这李攸却是个白眼狼,白眼狼啊!

“王郎,何须与那竖子置气?”八公主仗着母亲受宠,素来漠视“礼法”,虽仍未过门,但就敢在王景之家中留宿了。

“如何不能?隆福,今天的事,我的脸,我的才名,可都被这李攸给丢光了啊!”王景之咆哮道。

王景之素来以“文辞第一”自居,还以此名号来品评天下名士。但怎料,在今天的宴会上,竟输给一个据传连字都认不全的纨绔,这要是传出去,怕是不止大魏和大燕,就连那仇蚩人,都敢舔着脸来笑话他徒有虚名!

“王郎,冯褚良外放后,武陵王在朝中,已是毫无势力。若是此时,我们还对他穷追不舍,只怕父皇会起了舐犊之心啊。”八公主抱着王景之的腰,柔声道。

“唉。”王景之果然瞬间怒气全无,“只是我声名受损,若是不能胜过李攸一回,对安成王的大业,亦是有害。”

“我的意思是,趁热打铁,让李攸去领兵。”八公主狡黠一笑道。

王景之愕然:“不可,老师得罪了许多人,才终于将李朔的兵收归国朝所有。若是此刻让李攸这竖子立了战功,老师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八公主眼神一厉:“李朔,虎也。李攸,犬耳。再有,若是李攸和萧灵筠,都去了外郡,那这萧灵泽是生是死,还不都是我们说了算?”

“这……”王景之心中一悸,他似是明白,为何魏帝会有这么多儿子早夭了!

八公主用身子摩挲着王景之的胸膛:“王郎不妨将我的意思,转告文相公,看看他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王景之的呼吸,开始急促,大脑,也不由自主地,顺着怀中佳人的意思去思考:“那如果老师同意,那不知,该让李攸去何处领兵?”

“我们要与燕虏议和,就不能让李攸在魏、燕边境。蜀地是那萧灵筠的娘家所在,更不可能让他去。不如,就让他去越州,抵御永生人吧。”

王景之赞叹道:“隆福此借刀杀人之计,就是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