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攸刚检阅完张牛给他组建的亲卫队,潘四郎的请帖,就送到了他的案几上。
“将军,潘四郎请你四天之后,到临江城中的艳阳楼里,作客。”虞正则边说,边将潘四郎的请帖递上。
“四天的‘四’可不是个好兆头啊。”李攸笑道。
“将军,如果不愿去,我这边去写回信,拒绝他。”虞正则道。
李攸猛抬手:“不,有人请吃饭,我没有不去的道理。”
“那我便去安排甲兵。”虞正则道。
“等等。”李攸站起身,将请帖折好,“我们的兵,有多少可信,可用?”
“张牛的那队,还有严超石的炮队。”虞正则道,因为这两支,都是李攸刚组建的部曲,且已广受李攸的恩泽。
“叫刘某某,带上他的人,跟我去。”李攸双眉一拧,咬着牙道。
“诺!”虞正则用力抱拳,而后飞奔而去。
李攸拿着请帖去了趟细盐工坊,找到正在核算细盐数目的秋兰。
“哈哈,这才几天啊,你就记了这么多的账簿。”李攸哭笑不得地看着,秋兰身后的那个大书架。
“奴婢以为,既然领了公子给的月钱,就应该忠心于公子所托付的事情。”秋兰起身道,“粗盐、细盐、薪柴、盆、桶、草木灰等等奴婢都分别记了账。”
李攸接过秋兰递来的账簿,一一翻阅,发现真如秋兰所说,这细盐工坊中所用到的每一项物件,她都做了相应的记录。
“嗯,如此一来,这细盐工坊里的水,就很清澈了。”李攸笑道。
“公子,还请不要跟奴婢说谜语。”秋兰屈膝道,“奴婢愚笨,猜不透公子的心思的。”
“哈哈哈,你个呆丫头。”李攸伸出手,本想摸她的脑袋的,但最后却忍住了,仅是碰了碰她那秀气的小鼻子。
秋兰被李攸一碰,心中下意识一喜,微微低头,弯嘴浅笑。
“潘四郎给我下了请帖,邀我们去临江县的艳阳楼里用膳。”李攸道,“你觉得,他会是什么居心?”
“在巴郡,便说明,他还是希望,与公子谈一谈的。”秋兰道。
因为巴郡并非潘家的地盘,相当于是一个中立地带。如果约在江阳郡,那李攸就该思考,潘四郎是不是想鱼死网破,私下里勾结了大蒙人,准备给李攸来一个瓮中捉鳖了。
“嗯,但问题是,他想谈什么,又打算怎么谈呢?”
秋兰秀眉微蹙:“公子,这些日子里,工坊卖出的五千斤细盐,不会全是从潘四郎手里,抢来的吧?”
“是。”李攸肯定道。
“那潘四郎或许会向公子示威,以寄希望于通过此举,让公子与他合作。”
李攸托着下巴,在房间中来回踱了两圈,而后才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接着,他从柜子里翻出一个木匣,递给秋兰:“我请池延年,给你打造了两把匕首,你试试,可趁手。”
“诺~”
——
艳阳楼。
潘四郎邀李攸吃饭的时间,是酉时一刻。但他自己,却拖到酉时一刻半,才现身,本是打算通过此举,来给李攸一个下马威。但怎料,李攸却直到酉时三刻,才露头。
而且李攸并没有给潘四郎任何解释,敷衍地见过礼后,就坐在了主座上。这菜品倒是丰盛,有清蒸鱼,有烤全羊,还有一碟冬日很难见到的绿蔬。
“将军,容某做个引荐。”潘四郎压下心中的不快,伸手一请旁边的一个长须男子道,“这位是刺史府的主簿,崔君。”
“崔主簿,有礼,请坐。”李攸当然会站起来,以示尊重,但他这一次,却摆出了东家的姿态来,刚见过礼,就“请”对方落座了。
“崔长生见过李将军。”崔长生显然是个讲究人,行了个标准的平揖之礼,而后才坐在李攸身边。至于潘四郎,则只能屈身坐在末席了。
三人落座后,气氛便陷入沉默之中。李攸却并不急着开口争主动权,因为这一次,他是被求助的人,先开口,反而会掉了价。
“将军,崔主簿。四郎,敬你们一杯。”潘四郎主动开口,敬酒。
李攸当然不会在此事上为难他,便爽快地饮了,他如此,崔长生也是如此。于是,第一杯酒,就下了肚,第一回合也正式开始。
“将军、崔主簿,想必你们都知道,我潘某人的这个主簿,是捐来的。”还是潘四郎开口。
“嗯。”崔长生应了声,还点了点头。
“等等,你说你的主簿是捐来的?”李攸抬手,止住潘四郎,这是在说,自己没那么容易,会上他们的船,“为何要捐?”
“哈哈哈,李将军真是爽快人。”潘四郎右嘴角一抽,但脸上的笑容,却是如太阳般灿烂,“因为四郎想造福一方生民。”
李攸不说话,仅是看着崔长生。
“是啊,在潘四郎担任盐井主事之前,这益州的盐,良莠不齐,毒死人的案子,屡屡发生。多亏了四郎,这益州的生民,才吃上了放心盐。”崔长生道。
“原来如此,四郎,主簿,这一杯,李攸敬你们。”李攸举起酒樽。
“谢将军。”两人齐笑道。
“两位,攸,告辞了。”李攸道。
另两人听了,脸色“刷”地一变,崔长生面黑如铁,潘四郎则脸色发青。
“将军,为何?”崔长生一字一顿地问道。
“士民能吃上放心盐,是政务。而攸,是武夫。按例可不能过问政事。”李攸道。他之所以这么不给两人面子,就是在警告这俩人,想谈龌龊事,就敞开了谈,别装出大义凛然的模样,不然,自己绝不奉陪。
毕竟,他是武夫,跟文臣玩嘴皮子,是注定玩不过的。
“哈哈,将军,请坐,请坐。”潘四郎终于平复了心情,起身挽留道,“今日请将军过来,其实是有一事相请。”
“什么事?”李攸坐下问道。
“益州南靠大蒙,北邻燕虏,西接北凉,可谓四战之地。而大家为官一任,不就是想着,在造福一方的同时,也赚点钱吗?”潘四郎道。
崔长生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不自然起来,但他虽然连嘴都张开了,反驳的话语,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在下,不过是给几位上官,当腿的。”潘四郎边给两人添茶,边道,“可最近,在下的腿,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