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证人,裴同光!”

虽然一个好好的婚宴,成了审案现场,但八卦之心,人皆有之,而且这还是裴家的八卦!这事不比参加婚宴刺激?所以倒没什么宾客有反感情绪。

裴同光已经如厕完毕,此时带了上来。

为表大理寺绝对不会强行逼供,裴同光去如厕时,看守的人都是裴家,瑞王殿下的人一起去的。

“裴顾氏指证你联合薛安然侵吞裴家财物,你有何证言?”

“回陆大人的话,小生方才也说了谎话。”

此言一出,底下又是一片大哗。

裴家没有惊堂木,陆远看了赵承业一眼,笑道:“麻烦瑞王殿下帮下官维持秩序了。”

赵承业微微点头,青骓再次吹响了号角。

直到底下人群安静下来,号角声才停止。

陆远道:“你继续说。”

裴同光道:“其实,今天的事情,完全就是我的嫡母裴顾氏,给薛小姐下的一个套,想诬陷薛小姐侵吞裴家的财物,好让薛小姐身败名裂,那退亲书是伪造的,后面新加上的墨迹也是我嫡母请人伪造的。我嫡母出了房门,躲在内室的我就出现,打晕侍女,然后调换退亲书,最开始的原版的退亲书藏在我的袖子里,请大人过目。”

裴同光呈上一份退亲书。

陆远看了长达几页的退亲书,好笑道:“这裴家给的订亲礼,确实是非常丰厚啊。裴顾氏,这退亲书上可没有新加的墨迹,也没有那一句什么,男方婚前若有不忠行为,订亲礼钱则全数不退之类的话啊。”

裴顾氏看着突然多出来一份的退亲书,脸上血色退尽,失声道:“你……?!”

陆远道:“裴顾夫人,你再仔细看看,这上面还有你们裴家的印章,本官记得,你们裴家的徽章可没有人敢私印啊,这份退亲书,应当是做不了假的吧。”

裴顾氏难以置信的拿过来一看,果然上面印着裴家的私印,而且内容和她准备给薛安然的退亲书一模一样,上面的墨迹也不是新的,很明显是很早就准备好的退亲书。

为何会多了一份退亲书?!

这事只能是裴同光干的!

裴同光并没有避开她的目光,而是一脸沉痛道:“母亲,你当初让我做这个事的时候,我是十分不愿意的,但是奈何我只是裴家的一名庶子,您是嫡母,您让我做什么,我又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呢!”

“好……好……好……”裴顾氏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裴同光原来早就防着她了!

这多出来的一份退亲书应该是裴同光早就准备好的后手,如果他帮自己整倒了薛安然,自己却过河拆桥的话,这份退亲书总是一个保障。

是她小瞧了自己的这个庶子!

平时装的胆小懦弱,没想到……没想到反而是个心思最多的!

“哎呀,这一下,两位证人都翻供了啊,都说是裴顾夫人你设局对付薛小姐啊,而且现在形势一下逆转,人证物证俱在,裴顾夫人,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裴顾氏脸色灰败:“薛安然方才往我头上泼污水,说我想侵吞裴家的私产,难道没有错吗?”

自己做的事已经无从辩驳,她只能把薛安然一起拉下水!

薛安然点点头道:“嗯,方才安然是实在无奈,束手无策之下,才这样说,夫人已经准备好了天罗地网,安然除了临死反扑拉着夫人一起下水,实在是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不过现在京兆尹和大理寺的大人们都在,凡事何必听你我二人的证词,一切都让两位大人查明就好。裴家的私产,裴顾夫人你到底有没有侵吞,也是京兆尹和大理寺说的算,我薛安然又说的不算,退一步来说,即使我刚才说了这话,也是裴顾夫人你告诉我的,安然接触不到裴家的私产,无从分辨此话的真假。”

事情到了这里,薛安然说话越发不急不慌。

“啪!”

就在所有人都沉默的时候,裴太傅猛然打了裴顾氏一巴掌,痛心疾首道:“你是顾氏出生的嫡女,又是我裴家大房的主母,究竟和薛小姐有什么仇什么怨,居然要这样陷害她?!”

裴顾氏震惊的看着裴太傅。

多载夫妻,她这个裴家大房主母一向做的无可挑剔,她没想到会面对今天这一幕。

尽管出嫁前她就知道,世家女子的一切都要为家族牺牲,但事到临头,仍然如锥心之痛,痛得她说不出任何一个字来。

她看着自己的丈夫,两行灼泪缓缓流下:“……妾身与薛小姐无仇无怨,只是不满她与我儿的婚事,还数次让我儿名声受损,所以想出手教训她一下……”

“这个教训,真是好重的教训,好毒的心思啊,这诬陷如果成功了,薛小姐可是要被刺字游街的,裴顾夫人,这是想要了薛小姐的命啊。”陆远啧啧感叹。

“是啊……这也太恶毒了……”

“天呐,没想到昔年名满上京的才女今天居然变成了这样……”

“所以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呢……才情虽好,德性却没修好……”

“再怎么为了自己的儿子,也不能置他人于死地啊……”

裴太傅流着泪道:“是我管家无方,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夫人,请大人们按照律法发落吧。”

按照律法发落,裴顾氏可是有诰命在身的,此事自然要回禀皇上,等皇上裁定,而且裴顾氏的计策并没有成功,也没有闹出人命,不太可能押入大牢,但她这大房主母的位置,肯定是不用坐了。

裴梓辰的世子之位,从今天开始估计也没有了。

就在裴太傅,裴顾氏心里双双滴血的时候,薛安然上前一步道:“安然还有事想请两位大人,为安然明辨一二。”

陆远和程大人都道:“你说。”

京兆尹虽然是裴家的人,但这次的事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公开审理的,程大人就算有心想帮裴家做文章,现在也是不能。

薛安然道:“安然想请两位大人,为清瑶妹妹正名,她才是长平侯府真正的大小姐,我薛安然,只是个冒牌货。”

众人:????!!

今天发生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件件都信息量巨大,这下不用赵承业帮忙维护秩序,底下的吃瓜宾客各个都安静如鸡,竖起耳朵继续听。

裴顾氏在婚宴把薛安然叫来,设下此局,就是为了让众人见证,好让薛安然没有翻身之地,没料到薛安然反击之时,这种场合也让裴家难有招架之力。

“这……”程大人抹了抹脑门上的汗:“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薛安然道:“两位大人,以及今天在场的所有宾客,安然说这句话并不是信口雌黄,而愿意以人头性命担保。”

赵承业手微微一抖,手里茶杯的水溅出来几滴。

他只听自己淡淡开口道:“倒也不必用自己的人头性命担保,又不是在战场上立军令状。程大人,陆大人,此事不是小事,薛小姐如此说,必有她的道理,不如请孙氏,谢清瑶过来,鉴明就知。”

赵承业开口了,他们二人没有拒绝的道理,本来今天的主场是裴家,裴太傅还能说上一两句话,但裴顾氏失了德性,谋害薛安然在先,裴太傅此时也插不上话。

裴家的夜灯一盏盏点起,照的整个裴府如海中龙宫,陆远和声道:“裴顾氏与薛小姐的争端,已审理完毕,各位若想归家,请自行散去。”

除了零星几个上了年纪精力实在不济的人回了去,大部分宾客都留了下来。

等了大约三刻钟,孙氏和谢清瑶也来到裴家。

谢清瑶和孙氏浑然不知发生何事,到了场中,陆远与她二人说了一遍,脸上俱是色变。

谢清瑶失声尖利道:“这绝无可能!!”

孙氏稍微镇静一些,强笑道:“这……两位大人,这是不是搞错了,谢清瑶绝对……绝不可能是我的女儿……”

陆远道:“这是薛安然说的。”

孙氏和谢清瑶齐齐看向薛安然:难道她竟全部都知道了?!

让谢清瑶做她的女儿?!想想就发疯了啊!!

孙氏看着薛安然,脸上尽是伤心之色:“安然,你怎会这样说?娘知道,平日里娘可怜清瑶身世凄惨,总是偏袒她多些,让你寒心了,但是在娘心里,你从来都是最重要的呀!你可别瞎猜了,今天你也累了,跟娘回家,早些休息,好不好?”

薛安然柔声道:“……娘亲,我知道清瑶妹妹身世可怜,家中不但你和哥哥们都疼着,我也心疼的很,怎说得上是你和哥哥们偏心清瑶妹妹呢,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娘,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认回自己的亲生女儿,但女儿没有瞎说,这话,是女儿有一次无意中听到秋菊麽麽提起的,秋菊麽麽是你的心腹丫鬟,从你嫁进长平侯府就跟着你,她的话岂能有假?”

没等孙氏说什么,薛安然道:“程大人,陆大人,多说无益,直接滴血验亲吧!”

孙氏脸色惨白,薛安然这是铁了心要跟长平侯府划清界限!

虽说她也不喜欢薛安然,但薛安然不比谢清瑶好上百倍?而且现在太后都不认谢清瑶了,谢清瑶对他们长平侯府还有什么用?那可是万万比不上薛安然啊!

她不能放弃薛安然!

想到这里,她直接向薛安然跪了下来,哭的眼泪纵横:“安然,娘不知道哪里让你寒了心,但你这样做,是挖为娘的心啊!”

大胤重孝道,眼看着孙氏这一跪,滴血验亲就无法开始了,绛雪冲了上去,愤怒道:“夫人!绛雪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原不能在你跟前说三道四的!可是墨枝是我家小姐的大丫鬟,却好几天没有回长平侯府,今天突然出现在裴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长平侯府里,能差的动墨枝的,只有我们家小姐和夫人你!奴婢知道,奴婢人微言轻,但是奴婢愿意以性命作保,我们家小姐没有骗人!”

绛雪说完,就要向旁边的柱子撞去。

薛安然色变:“绛雪!”

青骓眼疾手快,弹了弹石子,打中绛雪的腿,她哎哟一声,倒在地上,薛安然连忙跑过去,脸色微微发白:“……你不要擅作主张!”

她虽然语气严厉,手指却紧紧握着绛雪的衣服,绛雪感受到她的紧张,怔了一下,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小姐,奴婢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直欺负你!”

底下众人看到这一幕,纷纷道:“薛小姐对自己的丫鬟倒是挺好的,不像是装的啊……”

“对啊,这丫鬟看上去可忠心了……这墨枝出现在裴家确实不合常理啊……”

“若是薛大小姐对自己的丫鬟很差劲,这墨枝也不会翻供,还哭成这样了……”

被绛雪这么一搅和,陆远道:“咳咳,今天可是大喜日子,没必要总是死啊活啊的,这不是冲撞了新人嘛。不过是滴血验亲而已,薛小姐是个知恩图报的,侯夫人,你养了薛小姐这么多年,没有生恩也有养恩,就算她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想必你们也不会断了来往,不必这么伤感,大家说是不是啊。”

当然,只有他一个人自说自话的世界达成了。

孙氏和薛安然的关系明摆着有猫腻,这一断,恐怕还真要断绝往来呢!

不过陆远无所谓,他早已命人去端了一碗清水,没等孙氏说话,呈上薛安然和孙氏面前:“劳烦薛小姐和侯夫人各滴一滴血进去,血相融者即为亲。”

孙氏哭的跟泪人一样,但是陆远的人面无表情,给她割破手指,滴了一滴血。

两滴血在水中慢慢散开,最后没有融在一起……

陆远将此结果在所有人面前展示了一番,孙氏脸色灰败,跌坐在地上。

薛安然跪下道:“安然愿意让出长平侯府大小姐的位置,物归原主!”

谢清瑶更是脑瓜子嗡嗡的,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难道她要从太后亲女变成孙氏的女儿?!

不,这绝不可以,想到这种可能,谢清瑶就想作呕!

陆远道:“看来薛小姐确实不是侯夫人的女儿,那么请谢小姐和侯夫人再验一次吧。”

谢清瑶咬咬牙道:“不必验了!”

谢清瑶恍惚间记得自己在某本古书上看过,不为亲者,血也有可能会相融!只要在水中加入明矾便是……这水有没有问题,可不是她能控制的!

假若薛安然一方在水中做了手脚,她实在难有翻盘之地!

她绝不能做孙氏的女儿!

谢清瑶道:“皇上曾金口玉言赐我,可自行择婿,清瑶借着今天这个大好的日子,斗胆请两位大人见证,清瑶,清瑶愿嫁给长平侯府大公子,薛谨修!”

孙氏张着口,脑海一片空白,压根不知道说什么。

她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旁人说什么都听不到了。

秋菊扶着她,以免她露出太难看的样子来。

她一时也不知道,谢清瑶做媳妇和做女儿,哪个更糟糕一些。

薛安然又道:“既已不是薛家女,安然自不会在长平侯府住着,会尽快搬出,侯夫人曾经为安然准备的嫁妆,私产等等,安然会尽数归还,安然只想带走自己的两个奴婢,一个是绛雪,一个是墨枝。虽然墨枝有错,但她也已受到了惩罚,安然不想再责罚她,还请侯夫人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