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是你向太后告发了我做的事情,交出来。”薛安然对卫淮伸出手:“不然今天你家主子跟你抱在一起的事,明天就会传遍上京,你觉得你家主子的名声,还经得起再有损吗?”

薛安然看着卫淮沉默的脸色,继续道:“你不会妄想一口气杀掉四个人吧,如果这事被查出来,你和你家主子,才算是真的完了。”

“而且……”薛安然故作讶异道:“我没听错吧,你为什么叫清瑶妹妹公主呀?这件事捅出去,可真的是杀头之罪呢!”

卫淮一惊。

他平时多是和谢清瑶独处,很少接触外人,一时说漏了嘴。

他心里也多次提醒自己,不要将谢清瑶的真实身份外露,所以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但薛安然的恶心手段,一时让他控制不住怒气,终究失言。

“如果我把东西给你,你能不能不要再为难谢……小姐。”卫淮开口道。

谢清瑶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卫淮上次不是说,他没搜到任何东西吗?

他为什么要隐瞒她?!

薛安然本来只是诈他一下,没想到一诈就成功了,她不露声色道:“自然,清瑶妹妹现在也没什么地方值得我针对她了。”

卫淮道:“你先将今日的事瞒下去。”

薛安然对绛雪道:“你去打听今日那三个游客的身份来历,然后请他们去瑞王殿下府上一坐。”

绛雪应了声是便退下。

青峰表面纹丝不动,内心虎躯一震。

好啊,薛小姐还没嫁进来,就已经学会了狐假虎威了。

青峰为自家王爷日后的生活表示了一番深切的“默哀”。

卫淮在军营待过一段时间,对赵承业有天然的信任感,看到薛安然这样做,便默许般转过身:“跟上我。”

四人便跟着卫淮到了一处小屋子。

薛安然见那屋子是一间普通的民舍,屋中更是除了床和衣柜,还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啥也没了。

装饰更是如同雪洞一般。

卫淮打开衣柜,拨弄了不知何处的机关,找出一个箱子,将箱子里的烟花信号弹递给薛安然。

谢清瑶失声愕然道:“……你!”

这可是薛安然联合瑞王谋害三皇子的重要证据,他为何不告诉自己?!

一举扳倒薛安然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薛安然真没想到卫淮手里居然有这个,赶紧接了过来。

这个烟花信号弹是特制的,全大胤只有瑞王赵承业才有,当初给薛安然这个信号弹也是迫不得已,因为市面上其他的信号弹质量都没有这么好,这可是救命的物事,没法拿其他的东西替代。

薛安然心口狂跳不止,暗道好险,同时也忍不住疑惑道:“你……为何不把这个交给太后。”

卫淮沉默片刻:“我知道你算计三皇子是为了疫病之事。”

薛安然微微一怔。

卫淮的意思就是,他也希望疫病之事得到圆满解决,所以才帮薛安然隐瞒下了此事。

谢清瑶也猛然明白过来,卫淮出身贫苦,似乎依稀记得听他提起过,他的家乡便是因为一场时疫毁于一旦。

薛安然没有料到卫淮跟着谢清瑶,居然没有完全的是非不分,再看他武功高强,为人忠诚,心底不由有几分惋惜。

沉默片刻,她终究多嘴道:“你可知在那家客栈里,余大夫,曹医女等所有人都感染了疫病,只有谢清瑶躲过一劫。”

知道卫淮不能很快领会自己的意思,薛安然直接挑破道:“谢清瑶恐怕早就知道客栈有异,但她没有提醒任何人,她……真的值得你效忠吗?”

卫淮微微怔住。

谢清瑶方才还暗恨卫淮隐瞒信号弹一事,准备等薛安然离开后就发火,但听到薛安然这么一说,瞬间就慌了。

现在她身边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她绝不能再失去卫淮。

见卫淮沉默不语,薛安然叹了口气:“你好好想想吧,你帮了我这一次大忙,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

说完,薛安然带着青峰离开了。

卫淮看着谢清瑶,轻轻挣开了她的手,轻声道:“公主,她说的是真的吗?”

他可以接受谢清瑶在内宅做的那些钩心斗角的事。

因为没有几分心机和手段,如何在内宅自保?

他也可以接受谢清瑶总是对付薛安然。

因为他同情谢清瑶明明身份不凡,却总是屈居薛安然之下,横竖薛安然最后也没什么事,他心底便没什么波澜。

但是疫病之事牵扯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并非什么内宅之事,如果谢清瑶在这件事上都是非不分,只顾自己,那么……

她又有什么资格成为公主呢?

她是不是真的是自己一直以来认为的那样呢?

自己是否真的看错了她呢?

卫淮头一次对谢清瑶的为人产生了怀疑。

谢清瑶彻底慌了。

谢清瑶哭道:“卫淮哥哥,你相信我,不是她说的那样。我……我真的只是当天不舒服,恰好没有吃到有问题的食物,你别离开我,我只有你了!”

她说着,一把抱住了卫淮,泪水瞬间湿了他的脖颈。

谢清瑶的声音闷闷的响起:“卫淮哥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难道要信薛安然,却不信我吗!”

卫淮的思绪飘向了遥远的旧时……

那时,还是半大少年的他,被送到谢清瑶身边……

他整日不喜说话,还是小姑娘的谢清瑶有时没事就会喊喊他的名字,他应答一声,她就笑的乐不可支,问她有没有事,她会伸出手来抱他的脖子,蹭蹭他的脸:“别人都有哥哥,清瑶也有了。”

他闷闷的说:“你不是也有哥哥吗?”

谢清瑶眼里满是失落:“那不是我真的哥哥……”

卫淮道:“我也不是啊。”

谢清瑶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认真道:“你就是!”

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不知道自己的亲人是谁。

谢清瑶从小就被养在了养父母家,养父母对她还行,没有虐待,但也说不上多么疼爱。

谢清瑶和自己的“哥哥”“姐姐”同时受伤,被关照的永远是她的“哥哥”“姐姐”。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谢清瑶就已经发现了,自己可能不是这家的亲生女儿。

而卫淮来到她身边后,两个同样“没有”父母的半大孩子,开始了相依为命。

他永远不会忘记,在他被太后的人责打时,谢清瑶扑到他的背上,任那鞭子落在自己的身上,她明明很怕痛,却一声不吭……

那是他第一次有人护着……

后面太后命他护送谢清瑶进上京。

上京的繁华,长平侯府的气派,渐渐让她迷失了双眼……

可是她还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妹妹啊!

她是公主,是妹妹,也是……也是他永远都不会说出口的……

她说的没错。

她只有他了。

他也一直都只有她。

他无法放弃她。

“……我不会离开你。”

谢清瑶暗暗松了口气,再也不提卫淮隐瞒她烟花信号弹的事。

薛安然将那枚烟花信号弹交给了清辞。

“如果我背叛了你,你就将这个交给世家一党就是了。”

薛安然手上这枚烟花信号弹是用过的一半,另一半则被世家搜索收集去了。

如果清辞将这枚烟花信号弹交给世家,就足以佐证三皇子染病一事有薛安然和赵承业同时参与。

意图谋害皇嗣可不是好玩的。

清辞则允诺将父亲的藏书交给了薛安然。

强国书铺再次名声大噪,压过了裴家新开的所有书铺……

强国书铺每半个月出一本新书,能引发巨大讨论的那种,并且鼓励学子们饮茶论道,生意彻底好了起来。

光靠出租书赚不了多少钱,薛安然趁热打铁,开了几家学堂,收的学子都是一些没有官身,但小富之家的人。其中一家学堂教的是科考国策,另外几家学堂教的都是些偏门手艺,有教水车制造类的工艺学堂,有教算术的学堂,甚至还有教奇门遁甲的学堂……

裴琼知道消息后,气得直跳脚。

开了书铺还不算,居然还要开学堂,还什么样的学子都收,世家弟子也收,寒门子弟也收,农工的孩子还收?!成何体统,薛安然到底想干什么?!

若光是教科考国策,裴家也不惧,但薛安然开的几家学堂,恰好教的都是大胤如今没有学堂教的!或者有学堂教,但也只是教些零散的技艺,不像薛安然开的这几家学堂,是专门系统教这些的。

每年能科考做官的人,又有多少?大部分人都是落考的,落考的这些人,总要谋个营生!薛安然的这些学堂,正好满足了他们的需求,再加上有强国书铺的名声带着,生意很快做了起来。裴家想要再照搬这个模式,已经来不及了。

世家轻工农商已久,根本找不到比薛安然那几处学堂厉害的夫子来教授这些。

裴琼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终于决定去拜访薛安然。

薛安然倒也接见了他。

裴梓辰不管人怎么样,长相总是一等一的出挑,这裴琼嘛,看上去就是个做生意的人,一脸精明相。

裴琼见到薛安然,似乎自己做过的事完全没发生过,堆着一脸笑意,抱拳道:“薛小姐真是巾帼英雄啊!百闻不如一见,裴某失敬,失敬!”

薛安然让绛雪奉茶,微微笑道:“哦?裴?你们裴家枝繁叶茂,族大根深,请恕小女孤陋寡闻,你是裴家几房,排行第几呢?安然总不能,也像叫裴太傅一般,称呼你裴大人?”

裴琼听的这话,脸色丝毫不变,还是朗声笑道:“薛小姐可真会开玩笑,我乃裴氏三房,单名一个琼字,在裴家乃是无名之辈,不足挂齿,薛小姐久居深闺,不知也是正常,但今天,不就认识了吗?孔子有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今天来,是想跟薛小姐交个朋友。”

“交朋友?”薛安然轻笑道:“安然不过一个深闺女子,如何与琼爷这般人物交朋友?”

裴琼道:“薛小姐近日开办学堂之事,赢得无数赞誉,前有疫病之时的争当前锋,现有开办学堂的济民之心。如何只能算是深闺女子?”

“客套话就不必说了。”薛安然不想跟裴琼说这些场面话:“琼爷今日来是有何事?”

裴琼笑道:“好说好说,薛小姐新奇点子多,我们裴家别的不说,金银俗物倒还有些许,不如我们联手,将书籍出租这片场子联手做大如何?”

“哦?那琼爷觉得,如果我们联手,谁来管事,利钱又如何分配呢?”

裴琼眼珠转了转:“薛小姐到底是女子,抛头露面之事,多有不便,这在外的经营,不如就由我们裴家的人出面,而内里的货品调度,薛小姐是女子,心细,就由薛小姐来,如何?利钱嘛,一向是按出资比分配的,薛小姐也是做过生意的人,这些都应是清楚的。”

没等薛安然说话,绛雪脆生生道:“琼爷,你们裴家真是好没道理,欺人太甚。前头你们家的世子,哦~现在应该已经不是世子了吧,我们小姐对他掏心掏肺,他却朝三暮四,置我们家小姐于不顾。我们家小姐想退个亲,你们裴家还想让我们小姐身败名裂。之前明明打算硬吞了我们小姐开的强国铺子,如今一看搞不定,就舔着脸上来求和,来求和还没个求和的态度,不论是人事调度还是利钱分配上都想占大头!呸,你们别姓裴了,干脆姓不,叫要脸罢!”

裴琼纵使再有涵养,此时被绛雪明明白白的这么骂,脸上也挂不住了。

见薛安然毫无制止之意,沉着脸道:“薛小姐,你这丫鬟,是纵的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薛安然道:“哦?我倒觉得,她句句都说到点子上了,没有一个字说错啊。”

裴琼没料她如此不给面子,一时气得脸色通红,说不出话来。

裴琼索性也不装了,冷声道:“薛安然,你别以为有了瑞王殿下的庇护,就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了!我这次来找你,一切都是为了大胤,你只有和我们裴家合作,才能让书铺开遍大胤,明明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你偏偏为了自己的一己私仇,弃大义于不顾,果然是小女子心思!短视自利!”

薛安然丝毫不为所动,悠闲道:“琼爷,你也说了,我就是个小女子,小女子嘛,能有什么大的志向,能做什么事呢?开些铺子,能养得起自己和自己的下人,不就心满意足了吗?”

裴琼被她一噎,没料到她软硬不吃,又半天说不出话来。

见谈不拢,裴琼气哼哼的带着人走了。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绛雪一下子有些忐忑起来:“姑娘,你这么快再次得罪裴家,不知他们又会出什么损招。”

“横竖都对上过几次了,双方到底有几斤几两,互相肚子里也掂量过几回,也不是第一次和裴家对上,如今还怕什么呢?既然已经开了刃,总是要见血的。”

绛雪道:“姑娘,你不会又……”

薛安然:“我又不是闲的,次次都玩下毒杀人什么之类的伎俩。咱们啊,就是要让裴家生气,让裴家急,他们不急,我后面给他们安排的戏,还怎么上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