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冤枉啊,我真的不知那奇石,是什么新火药的重要原料之一啊!我若是知道,是打死也不敢卖给辽西人的啊!”薛谨修落在大牢中,将手努力伸出栅栏之外,绝望的声嘶力竭的喊着。

他和谢清瑶正在为婚后的第一笔横财乐开了花,特别是薛谨修,既得了如花美眷,又得了金银财帛,觉得娶了谢清瑶果然是个对的决定,自己的财运都变好勒。

接着他和谢清瑶就在一个凌晨,被宫里的禁卫军直接押入了大牢。

在牢里晕头晕脑听了好一会审讯,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被下入狱中。

他和谢清瑶分别被押在不同的牢房,锦衣华服早已从身上去除,脏污的囚衣散发出难闻的味道,一日三餐则是他平时觉得是猪食一般的东西,晚上牢房中时常会出现老鼠,也不避人,就在他脚边跑来跑去。

薛谨修也是这辈子第一次见那么大只的老鼠。

但他是男子,对这些还能忍受,他时常听到不远处隔壁的女子牢房夜晚传来尖叫声,只是他精疲力竭,也不知是不是谢清瑶的,但想来谢清瑶娇生惯养,如何不怕得这样的东西,只是这会子,他自保都来不及,哪有余力去关心谢清瑶?

为什么裴家会牵扯到谋反之事?

薛谨修脑中一团乱麻。

是不是他在官场上碍了什么人的道,所以有人故意要借着这件事一起整他?

还是谢清瑶的真实身份牵扯到了什么,所以他也连着遭殃?

或者谢清瑶和裴梓辰从前的事连累到了他?

薛谨修左思右想,愣是没有猜到薛安然身上。

在薛谨修心里,谢清瑶从前处处为难薛安然,对薛安然实在算不上好,虽然在他看来,那些矛盾都是上不得台面,不值一提的女儿家互相攀比嫉妒之心罢了,但是谢清瑶和他大婚时,薛安然不但不计前嫌送了贵重贺礼,还暗暗贴补谢清瑶的嫁妆,此事实在让他大为震撼,深深觉得自己这个大妹妹心胸宽广,大肚容人,也生起了对薛安然的一点点愧疚之心。

不过这点子愧疚之心,在新婚之夜看到谢清瑶的娇美容颜时早就抛之脑后了。

牢门突然被打开。

薛谨修喜出望外:“是不是圣上知道我是冤枉的了!”

狱卒冷笑一声:“你们这些叛逆之徒,各个嘴上都喊着冤枉,实际上却做着卖国误民之事,不严刑拷打,看来你们是不会说出什么实话了,带走!”

薛谨修脸上骇然变色,待看到那一排排沾着血的诡异刑具时,身下直接传来一阵骚味,狱卒架着他,才能把他安到刑台上。

薛谨修被押入刑台上后,对着那黑面阎罗似的审讯官,吓的肝胆俱裂,他好歹混迹过这么久的官场,何尝不知道存在屈打成招一说?当务之急是把自己摘出来,这事绝对跟他,跟长平侯府没有关系!

“我招,我招,我,我跟裴梓辰裴公子向来没什么联系,但是我妻子……我妻子与裴公子从前似乎有一段旧情!”

谢清瑶就在隔壁听着,几乎不敢置信,这就是她千挑万选,托付一生的夫婿?!

看着面前的审讯官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谢清瑶又是羞耻又是绝望。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我跟裴梓辰早就闹翻了,随便问一个就知道!啊啊啊!”

十指连心,夹板将她的十指夹的几乎变形。

“还不快从实招来!裴梓辰是如何和辽西的人勾结上的!”

“我……我不知道!啊啊啊!我说!我说!”

谢清瑶脑内电转,知道这是有人要将裴梓辰置于死地,当下毫不犹豫道:“我虽不知裴梓辰什么时候和辽西人勾结上的,但确实月余之前,裴梓辰就经常去一个辽西人开的铺子闲逛!”

谢清瑶随口说了一家自己曾经去过的辽西铺子。

裴梓辰也确实带着她去过,不过那时候是因为她要去,所以裴梓辰才陪着。

这回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是一口咬死。

审讯官微微点头,示意将刑讯撤去。

隔壁又传来男人的惨叫声。

谢清瑶听的害怕之余,心里又有一些解气。

不过很快,她又笑不出来了。

审讯官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婚前就勾三搭四,水性杨花,攀附上了长平侯府,嫁作人妇,对夫君也没有一点忠贞之义,想必卖国这事她也铁定干的出来,给我打!”

审讯官说完,直接出去了。

这天,谢清瑶和薛谨修都活生生被打的晕了过去。

在牢里死尸一般躺了三五日,伤口都发脓了,也没人来管他们。

但是五日后,狱卒又开了门,把他们放了出去,面无表情说:“你们可以出狱了!”

谢清瑶早就没有力气说话,现在她一开口,都觉得自己嘴里都是铁锈味,薛谨修还勉强有些力气,气若游丝的问道:“是不是,是不是,又出什么新的案子了……?”

狱卒冷冷道:“算你们好运!圣上已经查明,你们只是不当谋利,并没有通敌卖国,但是身为长平侯府勋贵世家,你们不想着为百姓谋福,反倒是压榨百姓的钱财,实在可恨,你们长平侯府,从此没得袭爵了!”

薛谨修听的两耳发昏:“什……什么?!”

狱卒不耐道:“多的回家听你就知道了,还有,薛大人,你的官位也被撤了!”

薛谨修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他本想靠着谢清瑶的关系青云直上,没想到新婚后没得意多久,自己官职被撤,长平侯府的爵位也没了!

裴梓辰这边出狱,阳光照在他身上,本是温暖的,他却觉得身上发冷。

但是一道温柔的女声唤回了他惊慌失措的神智:“梓辰哥哥,你还好吧?”

来接裴梓辰的人,居然只有薛安然带着绛雪。

裴梓辰看到薛安然那一刻,活像看到自己的亲娘,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安然妹妹!”

薛安然示意绛雪上前,隔开她和过于激动的裴梓辰,顺便递了一瓶伤药给裴梓辰:“梓辰哥哥,安然真的心底愧疚万分,没想到奇石的生意,居然藏了一个这么大的坑……”

裴梓辰道:“不怪你……奇石这里头的事,连辽西那边的人都是奇石流入大胤好一段时间才知道的,你又哪里能未卜先知呢……你今天居然还肯来看我,我已是承了你天大的情了,我往日……往日真的不该那样对你!”

薛安然忍住笑,面上叹了一声:“梓辰哥哥,你现在遭了这样的难,以前的事跟如今比起来,都是些儿女情长之事,根本不值一提,当务之急,你还要保重自身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我们出去说吧。”

薛安然带着裴梓辰出了刑部大牢,先带他去洗了个澡,好在裴梓辰并没有在牢里受什么刑,当然,因为这都是薛安然跟陆远提前打好招呼的。

薛谨修和谢清瑶在大牢里遭打,也是陆远的手笔。

薛安然倒没有特意嘱咐陆远打他们俩,只是轻描淡写的表达了一下自己以前在长平候府过的并不痛快。

陆远承了薛安然许多的银子,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

薛安然不让裴梓辰受刑,自然是之后还有一些计策用得上裴梓辰,把他打坏了可就拖延计划了。

其实整个计划大概是这样的:

奇石本来确实只是作为玉石的平替货品流入到大胤,但是后来辽西人发现,奇石还可以作为新火药的重要原料,新火药的威力远比旧火药更大,而这奇石的产地只在辽西有,大胤并没有,但奇石流入大胤已经许多,辽西万万不能让大胤人发现奇石里头的猫腻,所以就伪装成商人再将奇石买回来。

但奇石在大胤的价格一路飙升,辽西想把它的价格稍微压低一点,所以开始不断放出假消息,让奇石的价格一会升一会落,升的时候先开始会大涨,但落的时候价格更是大落,后面涨的价格开始涨不动了,落的价格却落的更多,大胤的百姓就开始慌了,一股脑开始抛售奇石。

更让辽西人惊喜的事,奇石已经流入到了上京,上京的皇亲国戚可不少,得知裴家,太后的人都入手了这奇石的生意后,辽西一不做二不休,伪造了密信放在裴梓辰的屋里,然后再深夜潜入皇宫,用行刺的手段让皇上发现辽西和裴家有勾结。

皇上震怒,开始彻查裴家,太后一党和长平侯府。

辽西做这件事,自然是想让大胤起内乱,他们好趁虚而入。

而薛安然对奇石动的手脚,则是根据前世的记忆,让自己手上的这批奇石损坏,即使投入新火药的生产,也发挥不出原本的威力,效果大打折扣,神不知鬼不觉摆了辽西人一道。

在奇石这块的生意上,她其实很亏了一些银子,但她知道辽西人是势必要将流入大胤的奇石尽可能的收回去的,所以仔细算算也没亏太多,大抵是持平的,但她在奇石上动的手脚,辽西人估计得三四个月后才会发现。

而她帮助裴梓辰洗白,一是让赵承业进宫秘密和皇帝商谈,好让皇上知晓他们的计划全力配合(虽然她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皇上就是会配合她)。二是将自己府中留下的已经损坏的奇石,调换了裴梓辰府中的没有损坏的奇石,一举洗白裴梓辰意图通敌卖国的谋反之事。

这样私底下明面上,裴梓辰都算彻底洗脱了通敌卖国的嫌疑。

裴家再势大,也背不起通敌卖国的罪名,裴梓辰若沾上这个事,裴家肯定会当机立断把他舍了。

薛安然现在要对付的根本不是裴梓辰,而是整个裴家,裴梓辰从世子之位跌落,对裴家心怀恨意,是让裴家内乱的绝好的棋子,自然不能折在这里。

至于太后那边,皇上虽然碍于孝道,不能彻查太后,但从前太后仗着自己对皇上登上皇位“有恩”,终是于许多事上能对皇上皇后掣肘,但出了这事,太后那边的气焰直接被压下,皇后在后宫的压力也顿时减轻。

毕竟太后总是以皇上子嗣稀少为由,三年一次为皇上选秀,这种事皇上干预不了,而最终选秀上来的女子还是那些世家贵族的女子,皇上不可能让她们有孕,她们只能在深宫中成为皇室与世家斗争的牺牲品罢了,为了尽量减少这样的悲剧,也为了减轻皇后的压力,压制太后的气焰是必不可少的。

这也是薛安然要把谢清瑶算计进去的原因。

当然公报私仇这种事,薛安然是不会承认的。

薛安然带着裴梓辰吃了一顿饱饭。

昔日的贵公子,如今吃上一顿肉都要掉眼泪。

连非常讨厌裴梓辰的绛雪,看着都有些可怜了。

裴梓辰一直低着头猛吃,没注意到薛安然看着他饶有兴趣的目光。

活像猫已经抓到了猎物,却不下手,而是放在手里玩。

因是见裴梓辰,薛安然身边并没有带着青骓或青峰。

裴梓辰吃完后,没等他说一些感谢的废话,薛安然就道:“梓辰哥哥,你现在该怎么办?”

裴梓辰也不是个真傻的,能被薛安然忽悠到这份上,完全是因为他并没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一时被其他人的态度冲击的根本没想过这里头不合常理的地方。

而太后,裴顾氏对付薛安然时,因他尚在病中,裴顾氏也并没有详细的告诉他薛安然到底做了些什么,只说太后要对薛安然下手,简简单单几句话说完了。

那时候在裴顾氏眼底,捏死薛安然根本不值一提,何况她还做了精密的准备,实在没想到会翻船的如此厉害。

后来裴顾氏被裴太傅的态度伤得根本起不来身,一直在嗟叹回忆自己身为高门贵女的荣辱一生,哪里还记得薛安然这号人物。

那时候薛安然再是个怎么样的人,已经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她自是不会再多过问。

而裴梓辰跟薛安然的来往,他也没告诉裴家的任何人,包括自己的母亲。

裴梓辰知道自己和薛安然往来,被裴家的任何一个人知道了,恐怕都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他现在在裴家谁也不敢信,反而是见到薛安然时,才有片刻的放松之感。

这也是他有时候也会觉得薛安然对他的态度有点问题,但是见到薛安然后,又会将这些异常抛之脑后的原因。

他现在有些离不开薛安然了,他不想跟薛安然彻底断掉联系。

裴梓辰道:“我也不知道……”他知道薛安然是问他的以后,他的前程。

但他哪里还有什么前程!

他现在才恍惚明白,没了裴家的扶持,他什么都不是!他离不得裴家世子这个身份!

可是他出了这么多事,怎么可能再拿的回裴家世子这个身份?!

薛安然目露怜惜:“梓辰哥哥,你也别气馁,其实,做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的,你终究是裴家的人,才学也还是在的,大不了,发愤图强,参加科考,再让裴太傅看看,你还值得他花心思……”

裴梓辰听着薛安然这话,却打了个冷战。

他可是比薛安然清楚多了,在裴家失去家族扶持的下场!

参加科考有什么用,只要父亲放弃了他,他根本不可能高中的!家族里好些庶子,才学并不弱于他,只是被嫡庶的身份压着,起不来罢了!

而且以后他的婚配,恐怕只会随便找个小门小户的女子……

谢清瑶纵然恶毒,好歹还有一张美丽的脸。

他怎么能容忍自己以后的妻子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

想想就想呕!

薛安然同情道:“哎,梓辰哥哥,你自己好好冷静一下吧,现在安然说什么,你怕是也听不进去……”

薛安然带着绛雪走了。

裴梓辰脑子里只记着,自己绝不能放弃裴家的世子之位,一路浑浑噩噩出了酒楼。

他突然被什么人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