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头儿,这家男人的姓真有意思,叫什么野驴……”许清河拿着一份资料进来。
“给我看看。”程默伸手接过来,扫了一眼道,“这是念野尻,野驴,没文化真可怕,我让你走访邻居,对这三人的评价如何?”
“房东老夫妻俩本来是不愿意把房子租给日本人的,但看在对方是一家三口,又不像是坏人的份上,就答应了下来,他们是年初住进来的,男的每天早出晚归,只有周某的时候偶尔在家,妻子,就是那个惠子太太大部分时间都在家,偶尔出个门,见到人都客客气气的,跟邻居们来往不多,我从其他人口中了解的也差不多。”
“夏小姐呢?”
“夏小姐的生活可就精彩了,她是演员,经常出门拍戏,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还经常的带男人回来过夜,因此大家伙猜测她是那种性格开发型的女人,开始住进来的时候,这惠子太太还帮夏小姐收过好几回衣服呢,两人这楼上楼下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呢!”
“夏小姐性格开放,有没有传出她跟周围邻居发生过什么事儿?”程默问道。
许清河想了一下说道:“这个倒没有,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夏小姐签的哪家电影公司?”
“原来是明星电影公司,现在是大华电影公司,她资质不差,就是缺个机会,要是被人捧一下,或许就能挤身明星了,可惜了,电影明星这条路不好走,许多女孩都有这个梦想,最终能走到最后的寥寥无几。”许清河感慨一声。
通源洋行。
程默忽然看到一个名字,瞬间刺激到他敏感的神经,这不是井上公馆在租界的掩护机构吗?
这个野尻居然是在通源洋行工作,一个以做生意为掩护的特务情报组织,这个家伙的身份可想而知了。
问题是,这家伙用这个身份蹲在租界内,想做什么,他又没换个中国人的身份,走到哪儿,但凡是中国人都会提防着的。
这件事很怪,程默决定暂时不打草惊蛇,暗中调查这对日本夫妻在租界租房的真正目的。
还有那个夏小姐,她身上是否有什么值得看中的东西。
她跟野尻之间肯定是有牵扯的,不然这惠子不会利用“猫淹死了”作文章,想要赶走对方。
很多事情不方便说,或者不能明说,多半是跟男女私情有关。
对许多男人来说,家花哪有野花香,**是容易上瘾的,尤其是上下楼之间。
不光是刺激,还有紧张感。
可以确定的是,那栋楼是老房子了,上下隔音的效果并不是很好,夜深人静的时候,上面办事的话,下面是能够听见的。
惠子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夜里听着丈夫跟别的女人就在自己楼上“嘎吱吱”,这是个女人都怕是难以忍受了。
只是,她很可能为了丈夫和家庭忍受了,不想闹得人尽皆知,到那个时候,她不想离也得离了。
只要把楼上的女人赶走,一切就会好起来了,毕竟男人大多数都是贪一个新鲜感。
新鲜感过去了就没有感觉了。
这些都是程默的分析猜测,要想知道实情,还得细致深入调查才行,如果不是得知野尻在通源洋行工作,他是绝对没有兴趣管这男女私情的,但现在不一样了。
多少厉害的间谍暴露都是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而且栽在女人身上的居多。
没想到,这样的案例有可能让他也碰到了。
表面上,程默答应惠子,会尽快的想办法让夏小姐买一只波斯猫赔给她,同时会劝说她尽快搬离平望街。
实际上,他暗中安排人调查野尻和惠子夫妇二人,当然,那位夏小姐也在调查之列。
调查这个,巡捕房的人显然是不合适的,程默只能委托沈墨还有大春,沈墨白天有空,而大春呢,自己开了一家小的汽车修理铺,时间是自己的,有时间来做这件事。
奎子和吴二哥,也都跟程默一样,有公职,很多事情只能抽时间做,他们还没有程默这般自由呢。
还有两个人可以用,那就是徐柏川和唐涛,这二人不到关键时刻是不可动用的。
……
“曹老爷子,好,我尽量吧,最近手头上案子不少,有点儿忙……”爽了纪云清两天后,程默接到了曹友山老爷子的电话,让他去家里一趟。
对于这个便宜先生,程默除了过年过节才会拜访一下,平时,他是不大愿意去的。
但人家辈分高,自己又拜了老头子,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否则,那就是欺师灭祖了。
陆经世的事情都过去了,再者说,人家想约自己能见面,也不需要再通过曹老爷子了。程默猜测,还是这纪云清。
虽然他爽了纪云清,但归根结底,他没有做错什么,他虽然年轻,但并不算纪云清的晚辈,从曹友山这边算,他们是平辈的师兄弟。
况且还是他纪云清有求于自己,还给自己来“下马威”这一套,这本身就不对。
程默可以计较,也可以不计较,但纪云清这么做是不对的。
事后,程默也没有对任何人提及,这说明他做事还是留有余地的,不然,锦江饭店这件事早就闹的尽人皆知了。
果不其然,程默在曹友善山家中见到了纪云清,这个曾经在上海滩叱咤风云的青帮大佬虽然风光不再,年纪也不小了,却在眼神中透着一股桀骜。
这也算是一个枭雄式的人物,可就是目光短浅,甘愿为虎作伥,看不清楚大势,最终落得一个身死的下场。
若不是死的早,只怕也会落得一个公审枪毙的下场。
这种人不值得怜悯,一切皆由他咎由自取。
“云清老弟,我帮你把小程叫过来了,你有什么话,当面说吧。”曹友山也是知道内情的,他本不愿意蹚这趟浑水,可纪云清毕竟是自己的门徒,都求到自己这边来了,他不出面的话似乎说不过去,而且他从私心来讲,也不希望程默与纪云清对上。
都是自己门下,搞的两败俱伤的话,那就成笑话了。
不过纪云清早就独立出去了,不会听他这个师父的,而程默,他也看出来了,这个年轻人外柔内刚,也不是个轻易妥协的人。
自己最多点到为止,说多了也未必是好事。
“小程探,我听说巡捕房的人都这么称呼你,你不介意我也这么称呼吧?”
“纪先生年长,怎么称呼都可以。”程默拱了拱手,微微一笑道,丝毫不露怯意。
“好,那我就说了,日前在仙乐斯舞厅,我门下有个兄弟,顾三他口无遮拦得罪了小程总,还希望小程总大量,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放他这一马,老纪我这里有一份赔礼奉上!”纪云清将一个没有封口的信封推到程默面前。
程默没有伸手去接,他能猜到,这信封内必然是一张银行的本票,至少不会低于五千大洋。
“纪先生,顾三的案子巡捕房已经移交起诉了,接下来他是否被判有罪,是法官说了算。”
“起诉也可以撤诉,这对小程探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得的事情。”纪云清道,“区区一起小小的冲突,何至于闹到要对簿公堂的地步?”
“如果仅仅是一些小误会,我也不会这么做,实在是顾三这些年犯下不少案子,这些案子的苦主现在都要一个公道,我跟顾三那点儿事儿只是小事一桩,无关紧要的。”程默说道。
“真的不能通融?”
“顾三这些年所犯之事,足够他枪毙十回八回了,纪先生也是个有身份的人,何必为了这种人而坏了自己的名声,顾三做的一切,违反帮规多条,就算是依照帮规,他也得受三刀六洞之刑!”
“你拿帮规压我?”纪云清霍然起身,双拳紧攥,眼神之中充满了杀气。
“我只是就事论事,依据事实说话,以德服人。”
“曹老,您说句话?”纪云清看向坐在上首,眯着眼,老神在在的曹友山问道。
“我说什么,我能说什么,云清,这件事你本就不该管,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你救得了这个顾三这一次,下一次呢?”曹友山眼皮一抬,开口就是反问一句。
纪云清闻言,脸色瞬间有些不好看,很明显曹友山对他有看法的。
“小程,得饶人处且饶人,做人还是要留一线的,云清毕竟是你师兄,你该给他一个面子。”曹友山又对程默说道。
“想让我撤回案子那是不可能的,那不是我自己打自己的脸嘛,至于法院怎么判,那要看法官的了。”程默想了一下说道。
话说的很明确了,这个案子肯定得经过法院,你们要是有本事,可以在这方面想办法,但我这边没戏。
但是,谁都知道,这个案子一旦上了审判席,那影响可就大了,法官如果包庇的话,那可能连法官都做不了,如果碰到一些强硬的法官,那顾三一个死刑是跑不了的。
所以,从审查起诉阶段直接拿下是最合适的,也是最经济的。
纪云清脸色铁青,没当场发作,已经是看在曹友山的面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