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探,有你一封信!”

“我的信?”

程默愣了,这年头,还有人给自己写信,也是怪了,尤其还知道自己在老闸巡捕房。

信居然是从东京寄来的,信封上的字体很熟悉,打开后,娟秀的小字迎面而来。

“程默君:见字如面,当你踏上归国的轮船,朝我挥手的时候,我的泪水再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这是一份情书,是写个原来的那个自己的,写信的是个日本女孩子的,她叫千代子。

是程默在早稻田大学读书导师的小女儿。

其实在回国之前,森田秀男老师就跟他提出过,留在日本,跟他的小女儿千代子结婚,改名后,就可以留在日本了。

但是程默拒绝了。

毅然踏上回国的轮船,他要的可不是个人的幸福未来,而是自己肩负的国家和民族的责任感。

即便他改了名,跟千代子结婚,在事业上能继承导师的一切,可他就一定能过的幸福吗?

不会的,他会一辈子活在导师的阴影之下,并且不会快乐。

他知道千代子喜欢自己,可他从来都没有给她机会,这点上面,程默还真是人间清醒。

他知道,给她希望,那就是一种残忍,如果没有这场战争的话,以前的程默或许会娶千代子的。

现在在情感上,他接受不了。

但是信的末尾,程默愣住了,他感觉到自己不安的来源了,千代子居然来上海了。

看信的日期是半個月前寄出来的,而现在,她极有可能已经在来上海的轮船上了。

这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自己在上海具体地址的信息是谁透露给在日本的千代子的,他们是如何知道自己跟千代子的关系……

关键这件事如何跟苏沫儿解释。

隐瞒往往会带来更加不可预测的后果,所以,程默决定,回家后,第一时间就坦白。

来就来了,反正他跟千代子之间的关系是清白的。

难道还能因为这个把他怎样不成?

……

程默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长崎号轮船已经抵达吴淞口了,森田千代子就在这艘船上。

码头上,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的人员早已等候多时了。

他们就是过来接千代子的。

千代子已经加入帝国外务省半年了,如今争取到一个公派来上海的机会,担任领事馆的机要秘书。

以她的家世,获得这样一个职位是很轻松的事情,换一个人,可能一辈子都达不到那样的高度。

“千代子小姐!”

“您是?”

“我叫小野,是清水长官让我来接您的。”这名名叫小野的日本人是日本驻沪领事馆的雇员,鞠躬行礼介绍自己道。

“麻烦你了,小野君,清水叔叔也太客气了。”千代子将行李递给对方。

“千代子小姐,清水长官在礼查饭店给您开了一间客房,您先住下,休息一下,领略一下上海的风土人情……”小野一边开车,一边给千代子介绍和解释在上海出行的注意事项。

……天潼路菜场·井上公馆。

二楼一间密室内。

野尻跪在地上,额头挨着地面,浑身颤抖,汗如雨浆,在他的对面,身着西装的井上日昭,满脸的阴鸷,眼神如同毒蛇一般扫过。

井上太郎也在,他跪坐在井上日昭的左侧,一脸的阴沉,井上公馆自成立以来,损失最大的一次。

蓝衣社居然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斩断了他伸入租界内的触手。

痛彻心扉呀。

要知道,他为了这些触手,耗费多少心血,这些小孩子,最少都是培养了三年以上。

通过黄道会搜集和拐卖儿童,然后秘密训练,再趁淞沪大战之际,难民大量涌入租界,将这些人撒了进去。

这些人就成了给他们搜集租界内各种情报以及监视跟踪调查某些他想需要了解任务的信息。

可以说,租界内的许多情况,他能及时掌握,这支“狗队”的功劳是巨大的。

而他把这支狗队的居中联络的任务交给了野尻,结果,他还指望这支队伍日后能够给他建立奇功的。

结果,居然被蓝衣社给一锅端了。

知道这些人联络方式和名单的除了他之外,就只有野尻这个联络官了,当然,野尻只负责联络,这些人的如何活动,住在什么地方,他并不掌握。

所以说,要说野尻泄密,除非他是把这些人的住址都摸清楚了,否则,把责任都算到他头上,还真是有些冤枉了。

但现在很明显,“狗队”暴露了,那野尻的身份必然也是暴露了。

蓝衣社故意留下野尻没去动,这里面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野尻是日本人,动了野尻,会引起租界工部局方面的不满吗?

一个日本人死在租界……

井上日昭目光飘忽起来,这是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呢?

井上太郎接到了井上日昭眼神中的信息了,野尻犯下这么大的错,人是不能留了。

但死人得死的有价值才行。

……

晚上,程默开车接上苏沫儿,先是去法租界的苏公馆吃晚饭,两个人晚上回去再做饭的话,就有些晚了,姜丽瑶就叫他们过去吃完饭然后再回家。

有时候,也去姐姐程华那边吃饭。

反而结婚后,这姐弟倒是走的勤快了些,他跟程华的姐弟关系,倒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晚上回到家中。

程默主动将千代子的信上缴,并且坦白了他跟千代子的关系,超越朋友,但恋人未到。

也许他留在日本,可能就是了,但他没有,如今,他已然成家了,自然不会再有什么想法了。

“千代子是个好姑娘,本来我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有交集,没想到她居然来上海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程默说道。

“她来找你了吗?”

“我刚收到她的信件,按照日期计算的话,她应该登上来上海的船了,我也不知道她乘坐的船什么时候抵达,我想如果她真的来找我,我想我们两个请她吃顿饭,这样也算有个了结。”程默说出自己的心里打算。

“她是你老师的女儿,你就这么打算以后不再来往了吗?”苏沫儿问道。

“正常往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