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旅社,豪华包房内。

又是牌局。

程默自从搬到平望街这边后,他的牌局多了起来,因为他家距离中央旅社太近了。

就隔着一条街,走路回家都用不了五分钟。

汪淼成了牌局上的常客,当然,他跟程默也熟悉了起来,很多话都不忌讳了。

甚至连他在日本人那边拿津贴的事情都敢当面讲出来,这些都是牌桌上的话,并无实证。

但程默是知道的,汪淼此时此刻虽然没有跟日本人直接勾搭上,但有一个人他肯定是知道的。

那就是林世群。

林世群就在上海,在大西路67号租了一栋楼房,表面上经营一家轮船公司,实际上暗地里给日本人在租界收集情报呢。

不过,他在中统内本来地位就不高,日本人对他也不是很重视,若不是他曾在苏俄留过学,又熟悉上海的情况,估计日本人真瞧不上他的。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林世群的分量也慢慢的重了起来,因为,他把在云南昆明养病的曾经是军调局三处处长的丁默邨给拉下水了。

还有汪淼这一批还在上海潜伏活动的中统人员,中统的人别的本事没有,投降卖国的本事,没有人比他们更强。

在巡捕房这一块儿,中统历来就不如军统,汪淼是真的愿意结交像陆连奎、程默这些人。

陆连奎当了伪上海大道政府的顾问,所以,汪淼在他面前说这些话,没有什么问题。

刘绍奎和程默又跟陆连奎的关系,自然也就是朋友了……

汪淼本来社交就广,青红帮,警察局,国民政府,哪儿都是朋友,日本人没来,他就吃得开,日本人来了,他照样吃得开。

像他这样的人,在中统内太多了。

中统历来都不是一个纯粹的组织,所以,军统也一直瞧不起它,当然,中统也瞧不上军统,一群只知道绑架勒索,打打杀杀的莽夫!

打完牌,再吃个宵夜,洗个澡,捏個脚……

程默没有在外过夜的习惯,就算偶尔,那也不会乱来的,至于汪淼这些人,私生活那叫一个糜烂。

这还是党国潜伏的情报人员,这知道被逮到,分分钟钟就得叛变,难怪,中统这些人没有一个受人待见的。

三姓家奴的比比皆是。

武汉保卫战失利已经成为定局了,很明显日本人又取得了一次空前的胜利,对汪淼这些人来说,确实,日本势大,国民政府摇摇欲坠,指不定哪一天就覆灭了。

这赶紧找一个门路,给自己谋个好位置,那是天经地义的。

其实,有多少人能看清楚,日军每一次发起大规模的战役,那都是烈火烹油,每一次,就会榨干一点它自己体内的生命力。

看谁能熬的住。

“程默老弟,别看你现在得到英国人重用,哪天英国人撤了,你怎么办?”汪淼问道。

“我是巡捕,不管是英国人,还是日本人,都需要巡捕维护治安,我只要做好自己本职工作就行了。”

“你要是刑捕,这话我信,可你在政治股,政治股干嘛的,你比我清楚,你还能不为以后考虑?”

“租界开埠已经多少年了,不都没有多大变化,除非日本人主动跟英国人开战,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程默说道。

“程默老弟跟我们不一样,他有英国护照,就算去英国,也能活的好好的。”陆连奎手一指程默嘿嘿一笑。“哎呀,这英国护照可不好弄,程默老弟,你是有什么门路吗?”汪淼惊讶道。

“这个也不是我自己弄的,是英国人要求的。”程默解释道,“上次去香港参加特训,要求没有英国籍的特训人员都办理英国护照,这也算是一项福利。”

“原来是这样,老弟真是走运了。”

“我一中国人,拿英国护照,也不过是有个保障,其实我一辈子都生活在中国,从未想过去国外定居生活。”

“老弟不是在日本留学的吗,没想过留在日本,取得日本国籍?”汪淼好奇的问道。

“倒是有这个机会,可我要日本国籍做啥,我只是去求学的,没想过要去那边定居生活,再者说,我真不喜欢那边的食物,不如咱们自家的菜好吃。”程默笑着解释道。

“倒也是,我也吃不过日本料理,量少不说,还吃不饱,真不知道这日本人是怎么过的。”

“日本人个矮不是没有道理的……胡了!”

“程默老弟,今晚你手气是真旺呀,这都连胡几把了?”

“都是几位哥哥让着我!”

“听说你前一阵子抓贼的时候,顺手抓了一个日本间谍?”汪淼好奇的问道。

“不是抓贼,就是抓日本间谍。”

“真抓了日本间谍?”

“我也不想抓,可这日本人都算计到我老婆头上了,我要是再没反应,那还算是个男人吗?”程默说道,“这事儿不提了,提起来就窝火。”

“你又没跟他们作对,又不‘反日’,日本人干嘛这么对你?”

“汪兄,程老弟这样的人才,英国人看中,日本人当然也不想放弃了,只可惜,我们程老弟吃软不吃硬,你说,这日本人是不是太蠢了。”

“倒也是,这要是给程老弟多送几个美人的话,或许就没那么多事儿了!”汪淼打趣道。

“程老弟家那位可是拿手术刀的,跟你我可不一样,逼急了,趁你睡熟了,给你来一个‘引刀成一快’,那就惨了!”

“陆兄,这可是汪先生的诗,不要胡乱用。”

“哈哈……”其余三人闻言,皆哈哈大笑起来。

后半夜,程默才从中央旅社回到家中,已经睡下的苏沫儿被程默开门的声音吵醒。

她从枕头下面取出一张纸条来。

“你不在家,三哥送到老苗那里的。”苏沫儿道,“老苗知道事情比较急,就给我打了电话。”

“这消息三哥是从哪儿搞到的?”程默一看纸条上的内容,颇为感到吃惊。

“我也不知道,老苗也没说,要不然,明天你找机会问他一下?”苏沫儿摇了摇头。

“嗯,我知道了,你睡吧。”程默点了点头,掏出火柴盒将纸条给烧掉了。

张师石。

这个名字有点儿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