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十月了。
天气有点冷。
街上的百姓们,不是套上一层棉衣,就是已经在外套里面衬上一件毛线衣了。
毛线衣那是有钱人穿的,轻便,暖和,还不显得臃肿。
这天下午,照例泡完澡的季云卿从澡堂子里出来,在一帮保镖前呼后拥之下,正从浴池大门走了出来。
如今的上海,杜先生不在,黄锦荣做起了寓公,章笑林虽然在,但人家想从政了。
只有自己还在这十里洋场,他都七十岁了,还能走,能动,吃喝玩乐,每天快活的不得了……
俨然是上海青帮第一人。
“我正在城门楼上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原来是……”纪云清微闭着一双老眼,手里盘着一对已经包浆的核桃,一脸的轻松惬意,在两边保镖的引领下走向自己的座驾,一辆防弹轿车。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头戴礼帽,身穿灰色风衣的男子,双手插兜,低着头撞进了队伍中来。
保镖正要喝斥。
但见那人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物件儿,对准纪云清的胸口“啪”的一下,纪云清哼唱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朵鲜红的血花在他胸口绽放开来。
是刺客!
保镖瞬间反应过来,正要扑向刚才那个穿风衣的男子,却发现,他已经从他们身边快步离去了,连忙拔枪追赶。
杀手在前面一个巷子口一個拐弯,等到纪云清的保镖追过去的时候,早已不见风衣男子。
连忙报警,叫救护车。
奈何这一枪是正中心脏要害,等到救护车赶到的时候,纪云清已然是死的透透的了。
……
“头儿,头儿,出大事了……”
“这是出啥大事了,你如此大喘气的,这是日本人打进租界了,还是老房子着火了?”程默调侃许清河一声。
“头儿,不开玩笑,纪云清死了,被人枪杀在龙凤浴池大门前,一枪命中心脏,当场就没了,都没等拉去医院。”
“这谁干的呀,这么干净利索?”程默听闻,不由的讶然失笑道。
许清河一脸焦急:“头儿,你还能笑得出来,纪云清被当街刺杀,这可是震动上海滩的大事儿,要出事儿了。”
“上海滩天天死人,也没见天塌下来,你紧张什么,不过是死了一个青帮老大而已。”程默道,“还能把天捅出一个窟窿不成?”
“这纪云清跟76号林世群的关系,你不是不知道,这纪云清一出事儿,76号肯定是要追查凶手的,到时候,只怕又要跟76号起冲突!”
“你这样,先去打听一下具体情况,回来再说。”
……
“喂,是我,刚听说了,纪老先生仇家可不少,这一次又是只有一个人行动,我看可能是仇家寻仇,不一定就是蓝衣社所为……”许清河出去没多久,托尼·恺自威的电话直接打到程默办公室里来了。
从许清河汇报中的信息判断,这纪云清死的跟历史上没什么两样,就是他也记不清纪云清是什么时候遇刺的,倒也不好直接判断。
但纪云清的确是军统下令给锄掉的。他收了林世群的钱,让自己的门徒和手下给76号提供有关抗日组织和军统的情报。
军统方面自然是恨之入骨了,之所以没有给程默“锄奸”的命令,估计是知道他跟纪云清有矛盾,怕把他给牵扯进去吧。
纪云清这一死,对林世群来说打击是非常大的。
因为他在上海的很多情报消息来源都是来自于纪云清手下的青帮门徒,断了消息来源,对他来说,那完全就等于断了一条胳膊。
当然,如果他能继承纪云清留下的势力和人脉的话,倒也未见得是坏事。
这一点现在还真没多少人能竞争的过他。
……
这纪云清也是拜在曹友山的门下,按照辈分,他算是自己的师兄,这葬礼的话,按照礼节,他也是要去的。
当然,他也可以不去,毕竟两人是有恩怨的,他不去,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我都跟你不对付,反目成仇了,还去你葬礼做什么?
当然,人死仇消。
他若是过去,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不过,纪肯定不会邀请他参加的……
纪云清遇刺,林世群是又惊又怒,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他在上海青帮中吃得开,完全是因为背后有纪云清这位通字辈大佬。
如今纪云清一死,他的后台靠山没了,消息来源也没了,短时间内,再像以前那般消息灵通是不可能的了。
林世群第一时间带着夫人叶吉卿前往纪公馆,当着纪家人的面,发誓要抓到刺杀纪云清的凶手,为其报仇雪恨。
一时间,有关刺杀纪云清的凶手的消息是满天飞。
……
“姐,沫儿多想,你也多想,我跟纪云清是有恩怨,但这么长时间了,他也没来招惹我,我又何苦要杀人呢?”程默也没想到,这火也能烧到自己身上,姐姐程华居然怀疑这是他干的,一个电话把他叫过去问话。
毕竟,她多少也知道一些程默干过的事儿了,不说,并不代表不知道,她这个弟弟现在能耐大着呢。
所以,她很懂得分寸,不会去干涉程默的事儿,但事关程默的安全,她做姐姐的还真不能不问。
“真不是,一会儿沫儿过来,我再单独问她。”程华还是狐疑的看了程默一眼。
她的段位已经够高了,但她还是发现,她这个弟弟成长的太快了,若不是从戴雨浓嘴里套出只言片语,她还真不知道程默在背地里做了那么多了不得的事情。
“姐,这事儿还真不是我干的,我跟纪云清的关系就咱那姐夫他知道,他要制裁的话,也不会给我下这个命令,我看八成是陈宫澍手下的人做的。”程默说道,“纪云清暗地里帮76号收集情报,害得军统在上海损失惨重,不报复他才怪呢。”
“不管怎么说,纪云清遇刺,别人肯定怀疑上你的。”程华说道。
“怀疑我什么,与纪云清有仇的人多了去了,我又不是唯一的一个,而且仇也不是最大的一个,我最多就是不给他面子,让他下不来台,又没把他怎样,我跟纪云清的过节那都是因为吴四宝,冤有头,债有主,我要报仇,得找吴四宝才是。”程默解释道。
“倒也是。”程华微微一点头,程默说的也在理,“这沫儿怎么还没过来,她下班比你还晚吗?”
“我这不是被你提前拎回来了嘛!”程默委屈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