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埔江上。

一艘乌篷船中。

高其昌忐忑不安的喝着茶,自从他加入汪伪集团后,越来越明白,如果自己不想卖国的话,根本进入不了那个核心的圈子。

虽然,他有“从龙之功”,但其暧昧的态度,已经引起汪氏等人的怀疑和不信任。

但是,现在又不能卸磨杀驴,汪氏的中央能用的人本来就不多,少一个对他们来说都是损失。

如今,在汪氏集团当中的地位不尴不尬,就连原本地位不如他的人,也后来居上了。

他当初答应军统可以做其内线,但现在的局面,他有些担心了,一旦汪氏怀疑他的话,加上汪氏集团内部山头相互猜忌,不一条心,恐怕就不会容忍他了。

他知道,上船容易,下船难,如果想回去,那就得有拿得出手的功绩,才能抵消过去的背叛,重新赢得信任。

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一旦翻正后,什么功名利禄都不要了,远走他乡,去美国,做一个富家翁好了。

只是,眼下他还不能表露这一切。

因为,他想要反正并离开上海,他自己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得有人护送他离开。

而在上海,他能够相信的人只有“松烟”这位军统联络人了。

所以,他找到一个机会,约见程默。

虽然汪伪还没有怀疑他,对他也没有过多的监视,但稍微有行为的异常,都会引起对方的警觉的。

“高先生,你约我出来,不是来陪你喝茶的吧。”程默看高其昌一直都在那边喝茶,却不开口说话。

“松烟,你能安全的把我送出上海吗?”

“你现在想走,我都可以安排。”程默也没废话,直接说道,他早就知道这段历史,一直都在暗中安排相关事宜,只不过,就连沈墨等人都不知道罢了。

有些东西暗中准备,完全是可以不露痕迹的,也可以说是为自己的脱离留一条后路。

“不行,我现在一走,就是不负责任的民族罪人了。”高其昌说道。

“你想怎样?”程默问道,有时候,很多事情得从对方嘴里说出来,才更加心甘情愿。

“下個月一号,汪氏会跟日方秘密谈判有关日本与中国新关系的调整,我判断,日方一定会提出更加苛刻和令人无法接受的条件,届时我可能会参与谈判,但不会以我为主,近来,汪氏对我越来越疏远了,但我还能接触他们核心机密。”

“会拍照吗?”

“拍照?”高其昌微微一愣,不明白程默问这个是何意。

“既然你无法带出这些文件,但能接触到的话,可以用相机拍成胶卷带出来,我想,他们总不至于会对你进行搜身吧。”程默道。

高其昌点了点头:“搜身,还不至于。”

他们都算是汪伪集团的高层了,如果他们在谈判中还要“搜身”这种近似侮辱的行为的话,那这谈判跟“投降”有何区别?

“你可以带一架微型相机进去,找机会将他们会谈达成的协议拍摄下来,然后带出来。”

“微缩相机,这个我倒是见过,但是没用过……”高其昌道。

“没关系,这个很好学的,高先生只要稍微用心一点儿,问题不大。”程默说道。

“好。”高其昌道,“我们的见面太费功夫了,而且我又这么长时间消失不见,很容易引起怀疑。”

“你想怎么做?”

“能不能有事儿,我直接去找小黑,非要需要见你的时候,让小黑约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可以,小黑现在在丽都歌舞厅当侍者领班,你们反正经常去那种地方玩乐,见面倒也不会被人起疑。”“不是在仙乐斯吗?”

“总不能一直待在一个地儿,跳槽还能涨薪水。”程默说道。

“好,我知道了。”

高其昌离去了。

程默晚上回到家中,给重庆方面发了一封绝密电文,详细说明了他跟高其昌见面的情况。

没过多久,他就接到了戴雨浓的亲笔密电:“听其言,观其行。”

这样的事儿,若是做成了,那绝对是功劳,戴雨浓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在老头子跟前露脸的机会。

……

“头儿,聂小雨的那个案子,我们要求虹口捕房配合我们抓人的申请被拒绝了。”

“通缉令发了吗?”程默问道,这两天尽顾着老婆怀孕的事儿了,把这个案子放在了一边,确实有些忘记本职工作了。

“发吧,别忘了去HK区张贴,那儿虽然是日本人的独立王国,但理论上也属于公共租界。”

“那我估计,那些日本人是不会张贴的。”许清河道。

“张不张贴,这个我们管不了,但我们的态度必须表明。”程默说道,“我们这是要告诉上海所有的民众,就算日本人犯罪,我们巡捕房也是要追究到底的。”

“明白,我这就去办。”

这三个畜生,走正常程序,只怕是很难惩罚他们,但必须要给他们定罪才行。

不然,聂小雨这个小姑娘受欺负了,还会担上一个不好的名声。

只有他们的罪名被广而告之,这样才有正义之士出手,将他们予以惩处,一切才显得顺理成章。

通缉令下发后。

程默的另一道命令就到了虹口的福源饭店。

在保证不泄露自身的前提下,秘密诛杀冢田、村井以及广濑三名日本浪人。

时间:三天以内。

刘国兴等人接到命令,立刻就制定了周密的行动计划,第二天晚上,三人就在藏身之地毙命,还被割去了作案工具。

消息传出。

整个上海滩的报纸都竞相报道,因为凶手不知是何人,后来被列为年度十大奇案之一。

冢田三人被通缉,随后被某个正义人士杀了之后,宫本喜多郎对程默的恨意就更大了。

甚至在公开场合说程默的坏话,俨然一副势不两立的做派,但宫本上面还有赤木清之,他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但私底下的小动作是少不了的,尤其是他跟谭绍良的关系变得密切起来了。

谭绍良师公共租界政治股华人组的组长,他彻底倒向日本人,对抗日志士在租界内的活动和安全影响可就大了。

接二连三的有进步人士被捕,公共租界内日特和76号的气焰逐渐嚣张抬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