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森田秀美拖着行李上了轮船，站在才甲板上跟千代子挥手告别之时，千代子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这一别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日本见到父亲。

她很清楚，自己的决定，如果回去的话，肯定会不受家里的人待见的，不管是母亲还是两个哥哥都不会同意的。

就算是开明的父亲，其实内心也是不同意的，只是拗不过自己而已。

这个性格，她跟父亲很像，当年父亲也是不顾一切的想要娶母亲，他成功了，也恩爱了一辈子。

但她跟程默的未来呢？

她其实也有些迷茫的，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尤其是中日两国旷日持久的战争，而千代子更清楚程默是在他自己的国家和民族在战斗，不求的那最后的胜利，是绝不会停止的。

她们在一起，这一刻是欢愉的，可下一刻呢，未来还有说不清的坎儿等着她们去过。

程默抱住了千代子，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这个女孩，他确实值得珍惜，一个全心全意爱着自己，还跟自己有着相同信仰。

可他跟苏沫儿的感情也是真的，他也爱苏沫儿，那是他决定守护一生，相濡以沫的妻子。

谁都不想舍弃，他有些得陇望蜀了。

汽笛声响起，轮船开始开动了。

程默花的钱，给森田秀男住的是最好的船舱，这样，也能让他在回去的路上少遭一点儿苦。

“回吧，我送你回领事馆？”程默轻轻的说道。

“嗯。”千代子点了点头，父亲这一走，她心里空落落的，若不是还有程默在身边，她真不知道自己会怎样。

“沫儿怀着孕，我可能不能常来看你，希望你能够理解。”程默道，孕妇的情绪更要照顾，孰轻孰重，他真做不到一碗水完全端平。

“没关系，我去看你和沫儿姐。”千代子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痕。

“沫儿其实她都知道了，也不介意我给你一個名分，但你跟我的身份，眼下这不是最好的办法。”程默伸手抓住了千代子左手说道。

“我理解。”千代子点了点头。

“委屈你了。”

“河相部长说，你在租界巡捕房的位置越来越重要了，希望你能够为我们多做一些事情。”千代子说起了工作。

“他希望我做什么？”

“情报，有关英国人的情报。”千代子说道。

“好，我知道了，但我现在只是华人组的组长，就算英国人信任，他们也不会让我接触太多的情报的。”程默说道。

“他们希望掌握英国对华政策的变化，以及可能的援助的情况，还有美国人。”千代子说道。

“嗯。”程墨点了点头，日本人拉他下水，还千方百计的隐藏他的身份，果然是为了情报。

谭绍良虽然配合日本人在租界内行事，但他跟英国人关系比不上他这个手握英国护照的人。

而且日本人估计也知道他加入了英国人在远东的情报机关。

所以，才不惜让千代子一定要拿下自己，甚至都用上下药的卑劣手段了。

他跟千代子表面上的关系是学长跟师妹的关系，他跟森田秀男的关系，这个也没办法隐瞒。

当然，英国人那边，他也早就报备过了。

托尼·恺自威也希望他能通过千代子的关系，多搞一些有关日方的情报。

他现在的身份，就是个双重间谍。

现在日本和英国人还没撕破脸，所以，他能左右逢源，而且还能获得双方的信任。

当然，这两方的信任都是建立在自己有足够价值的基础上。

外务省的工作重点，那还是情报收集，不像76号，主要工作还是反谍，以及镇压抗日组织。汽车抵达日本驻沪总领事馆楼下，程默抓住千代子的手道：“你要是今天不想上班，那就请一天假吧，反正，你的工作也不是没人替代。”

“不了，我这些天已经请假太多了，继续请假，不太好。”千代子抽走了手，开车门，下车道。

“那个周末来家里吧。”

“这周我加班。”千代子快步离开。

程默望着千代子进入领事馆，叹了一口气，这才发动汽车离开。

……

菊香书屋。

“老板，我要的杜鹃花杂志到了吗？”

“先生，您来的真巧，刚到。”菊池明一抬眼看到是程默，惊讶一声，立刻在前面引路道。

“谢谢。”

“我就知道你要来。”中村功见到程默第一句话就说道。

“中村先生，咱们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呀。”程默坐下来，嘿嘿一笑，很自然的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不错，您泡的功夫茶是越来越厉害了。”

中村功笑笑道：“我这儿没别的，茶水管够。”

“中村先生，德国人是不是要进攻法国了？”程默开门见山的问道。

“你是如何知道的？”中村功惊讶的问道，他得到这个情报，也是没多久，德日同盟。

德国人要对法国人下手，自然要向日方通报的，因为法国在亚洲也有殖民地。

况且既然是军事同盟，自然也有情报上的共享的责任和义务。

不然，你贸然行动，那不是置盟友于不顾？

没有政治互信，谁跟你同盟！

“猜的。”程默呵呵一笑，他能说，他知道往后的历史，德国人就在下月初发动对法国的袭击，而且法国人精心构筑的马奇诺防线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

法国一个月就被德军拿下了，所谓欧洲强军不过是一个笑话。

“你对战争的敏感度准确的可怕，程，你不应该做我们这一行，应该去当一名将军。”

“我这个年纪，在军队，最多也就一个营长，将军，不可能的。”程默道，“再者说，我现在做的工作，难道比不上一个将军，不是我自恋，我们这个国家不缺会打仗的将军，就缺我这样能够深入敌后搞情报的人，尤其是战略情报的。”

“德国人可能会在下个月进攻法国，具体发动的时间，这个我也不清楚。”中村功道。

“那这个情报我怎么向上汇报？”程默愣住了，这种模棱两可的情报，可不能乱报，万一错了呢，那不是误导家里的决策？

“这个我也没办法，我也没有具体情报，其实能知道这个已经很不容易了。”中村功道，“你跟千代子关系怎么样了？”

“还好，老师这一关算是过去了。”程默点了点头。

“你有没有想过，让千代子知道你的身份？”中村功沉思片刻后，询问道。

“不行，这样会她对我的态度就会发生改变，会给她造成不可测的危险。”程默拒绝道。

“你是怕你给她造成危险吧？”

“是，我的身份太多了，一旦暴露，太危险了。”程默点了点头。

“好吧，我尊重你的意见。”中村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