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早上，吕乐跟秦池就像是约好了的，一起来找程默汇报工作。

二人这是暗地里在较劲儿呢。

“给了你们三天时间，我也没找你们，更没问你们要进度，都说说吧，这个案子查的怎么样了？”程默招呼二人道，“阿乐，你给秦池泡杯茶，他还不熟悉我的规矩。”

“是，头儿。”吕乐点了点头，放下手中准备的文件，走过去泡茶了。

“秦池，你先坐，吃早饭了？”

“回禀程总，吃过了。”秦池还有些拘谨，尽管他在年岁上还比程默大几岁，但他现在才只是个探目，而人家早就是正探长，又是督察长了。

这人比人，真气死人的。

“吃过了就好，我们这些做巡捕，熬夜加班那是常有的事情，所以我们的饮食生活得更加规律一些，现在年轻不觉得，等上了年纪再后悔已经晚了。”程默说道。

秦池微微一愣，他有些不太明白，为何程默会跟他说这些听上去跟案子丝毫不相干的事情。

但上司的话，你得听着，何况，这也是为了你好。

“是，程总教训的对，属下一定记住的。”

“秦兄，喝茶。”吕乐端着茶杯过来，顺便将一杯咖啡送到程默跟前，“头儿，你的咖啡。”

“谢谢。”

“我这里汇报工作很随意的，关起门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程默指着二人道，“你们两个谁先来？”

“秦兄年长，还是秦兄来吧。”吕乐谦虚一声。

秦池本想先让吕乐汇报的，毕竟吕乐一直是程默的手下，他只是临时调过来帮忙的。

这件案子结束后，可能还要再回去呢，自然不能喧宾夺主。

但听吕乐这么一说，他就不好再推辞了，于是道：“程总，我对怡和糖业的朱天明跟陈曼丽的关系进行了详细的调查，除了他本人之外，我们还对熟悉他的朋友，以及经常出入百乐门的人进行了问话，发现，朱天明并无杀人动机，也没有跟什么黑道上的杀手之类的有特殊的来往。”

“详细说一下。”

“朱天明确实喜欢陈曼丽，而且是真心喜欢的那种，并不是只想玩一玩，他是想把人娶回家的那种，这一点从他本人口中，以及跟他朋友聊天中对话都能应证，但是陈曼丽对朱天明并不感冒，或者说，她知道朱天明的心思，但并没有具体的回应，因为朱天明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钱……”

这都是舞女钓凯子的手段，若是真的直接拒绝，那男人就不会在她身上花钱了。

当然，这是玩走钢丝，这种欲拒还迎，要是有意思，能走到最后，倒也没什么，反正是一个愿打，一個愿挨。

但如果让一个男人花了钱，最后什么都没落到的话，那心生怨恨，是容易走极端的。

聪明的女人，都会在有这个苗头的时候，选择一刀两断，不拖泥带水，但也要看对方是什么人。

如果对方是那种有钱的花花公子或者好色之徒的话，那基本上不会走极端。

就像是朱天明这种人，他哪怕是动了真情，想要把陈曼丽娶回家去，那也不会因为一些钱财的损失而走极端。

有钱就不缺女人，除非是那种占有欲极强的那种，但朱天明显然不是，陈曼丽这种当红舞女显然不可能只跟他一个人交往。

朱天明在陈曼丽身上确实花了不少钱，但还没到无法承受的地步，陈曼丽只是陪跳舞，就算再消费一些昂贵的酒水，那也有限，以朱天明的财力而言，不算什么。而且朱天明本身也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他花在抽大烟上的钱财比女人身上多多了。

他也算是个富二代，家大业大，底子厚，又不像盛家老四那般败家，不会蠢到因得不到而杀人，把自己也搭进去。

然后就是跟陈曼丽有往来的几个舞女，女人因为嫉妒而杀人也是有的，这个方向，程默没有提，但秦池主动去查了。

是程默不知道这个方向吗，他当然知道，他就是想看一看秦池的能力，看他自己故意没提的一个方向，他会不会想到，会不会主动去查。

秦池主动调查跟陈曼丽关系不错的舞女，还有当初跟她竞争过的，如今名气不如她的一些人。

陈曼丽是小门户出身，但气质不输给那些名媛贵妇，加上谈吐不凡，难怪三十岁的人了，还能在百乐门舞厅艳压群芳成为最红的舞女。

能成为当红舞女，不光是靠美貌，还有运气以及贵人扶持，而如果能够在这个位置上一待就是几年，那就不光是这些了，个人实力，情商以及才艺那才是让她留在那个位置的原因。

陈曼丽会多国语言，至少四种，英语，法语以及日语和中文，还能歌善舞，她的拉丁舞跳的百乐门敢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还有幽默风趣，情商极高，对姐妹也没有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态度，甚至还会伸手帮一下下面的人。

能服众，上下人对她印象都挺好，但不排除“人死为大”的理念，大家不会故意的去说一个死人的坏话。

“秦池，那按照你的调查，朱天明和陈曼丽目前都没有发现有人要置他们于死地，对吗？”

“是的，程总，以我三天来的调查，除了陈曼丽曾经跟日本人有过冲突，说自己不给日本人伴舞的话之外，没有发现其他的情况。”秦池点了点头。

“那76号的彭年呢？”

“彭年身份不一般，我给他打过电话，但他不愿意直接与我见面，只是在电话里匆匆说了几句就挂掉了。”秦池说道，对方是76号的要员，他一个小小的租界巡捕，别说拿人家没办法了，就算想见上一面都难。

“如果我能约到彭年，你敢去见他吗？”程默问道，

“敢。”秦池坐直了身子，没有犹豫，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行，你等我电话。”程默点了点头，“阿乐，你说一下金野宏的情况？”

“金野宏是日本海军驻沪武官府的军官，说实话，我给日本驻沪海军武官府打过电话，人家根本不理会，直接就挂了，我呢只能从外围对这个金野宏做了一些调查，为此差点儿没被人送进HK区捕房……”吕乐讪讪一笑，调查日本海军军官。

这可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情，弄不好人家直接把你干掉，你哭都找不到坟头儿。

“金野宏，现年三十三岁，毕业日本海军舰艇学校，已婚，妻儿都在国内，喜欢跳舞，擅长交际，他也算是日本人中个头比较高，相貌相对要端正的那一种，日本海军驻沪武官府是日本海军在上海的情报机构，所以，这个金野宏是个不折不扣的情报官，他一个军官，却喜欢混迹于租界各大娱乐场所，跟许多政商界人士都有不错的私交关系，会英语，而且很不错，他接近陈曼丽的动机还不清楚，毕竟，在此之前，陈曼丽就拒绝过跟日本人伴舞，他认为自己魅力足够大，能够让陈曼丽为他改变想法，这些都必须见到金野宏才知道答案。”

“金野宏与陈曼丽可有来往？”

“她们基本上都是在百乐门舞厅见面，除了伴舞，私下似乎并没有见过面。”吕乐道，“不过，我在调查中听到了一些传闻。”

“什么传闻？”

“这个叫陈曼丽的舞女跟之前仙乐斯刺杀76号钱人龙的舞女陈清一样，是蓝衣社成员。”吕乐道。

“程总，我也听说了，陈曼丽利用舞女的身份，在百乐门舞厅中接触众多政商中人获取情报，这一次她的死，或许不是私仇，而是身份暴露了……”秦池没有说下去。

“你是说76号或者日本特务机关下手？”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