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处长,我是程默!”

彭年吓得差点儿没把手中的电话听筒给扔了,出了陈曼丽的事儿后,他就感觉自己处在危险中,赶紧找了一栋新房子,搬家了。

这新房子的地址,除了几个交好的人,他没有跟其他任何人讲。

怎么就让租界巡捕房给知道了。

这租界巡捕房政治股的情报收集能力比76号还强吗?

“小程总,您还真是神通广大,怎么知道鄙人家中的电话?”彭年干笑一声,问道。

“彭处长,我是租界的巡捕房政治股的督察长,您又住在租界,想要找一个人,很难吗?”程默笑道。

彭年心中“咯噔”一下,一时间也判断不了程默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这若是真话,就恐怖了,那76号的这些人只要住在租界,岂不是对巡捕房而言,丝毫没有秘密?

若是故意这么说的,那就是有人把他家的地址或者电话号码泄露出去了,而76号内,跟这位小程总相熟的……

彭年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汪淼。

这位76号还未成立之前,就跟程默关系不错,两人过去在那中央大饭店,跟死去的刑事股督察长陆连奎是牌友。

据说,林世群想找程默,也是通过汪淼的关系,这二人之怕关系匪浅,只是现在为了避嫌,才来往不那么频密了。

会是他吗?

这问题可不太好求证。

“小程总,您说要见我,有事儿吗?”

“彭处长,这一次是陈曼丽替你死了,下一次呢,你还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吗?”程默直接就在电话里点明了。

“小程总这话说的,我就不太明白了,陈曼丽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上次在兆丰总会我不是都说清楚了吗?”彭年道,“就你们那个秦警官,我都对他说了。”

“彭处长,我们就别绕圈子了,我约你,就是想谈一下关于吴四宝的事情,你要是咽的下这口气,那就当我没说。”程默说了一个地址和时间,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喂,小程总……”

彭年见对方居然挂断了电话,嘴里骂了一声:“小赤佬,居然跟我玩欲擒故纵这一套,你还嫩了点儿。”

……

“头儿,这彭年答应跟您见面了吗?”许清河见程默挂了电话,小心的上前一步,好奇的问道。

“这老小子这几十年也不是白混的,他虽然恨吴四宝,但也要权衡利弊,这些人都这一個德行,不过,我有把握,到时候他会去的。”程默呵呵一笑,解释道。

“那头儿,您打算跟彭年谈什么?”

“你说,我跟彭年见面后,就下发对白三儿和吴四宝的通缉令,会怎么样?”

“那就等于彻底跟吴四宝宣战了。”

“为什么不是跟76号呢?”

“吴四宝是百乐门枪杀案的主谋,您下发通缉令,那是正常履职,又不是泄私愤。”

“可我跟吴四宝是有私人恩怨的,这可算是公报私仇?”

“那又如何,又不是您主动招惹他的,是他的案子犯到您的手上……”许清河道。

程默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他还真不愿意跟吴四宝对上,这家伙是疯狗,而苏沫儿下个月初就要临盆了。

他可不敢保证这家伙疯起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卧底为什么要无牵无挂,孑然一身了,因为,这样就没有了软肋,没有软肋就不惧任何威胁。但是,你要是没有软肋,那别人就会对你提防三分,这就是悖论了,所以,大多数潜伏特工的工作只能以工作夫妻的关系存在,并且最好不要孩子,孩子和爱人都是软肋。

要门不动手,动手就要斩草除根。

吴四宝日后肯定会连累林世群,他又是林世群的最听话的刀,林世群纵容他干的那些坏事儿,对林世群的最终被日本人联手周福海毒死也是有催化作用的。

林世群是肯定要死的,问题是,他这个人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毫无民族气节和尊严,哪怕是暗中与组织联系,也都是出于利益考虑,这种人死不足惜。

动吴四宝,林世群肯定会疯狂报复的,而眼下似乎不是最佳的时机,程默努力的分析和克制自己内心的冲动。

林世群虽然现在忌惮自己,却又没有将他放在心上,他要的一年后租界的控制权。

只要自己掌控原来租界的区域,就能给上海的抗日组织和力量一个庇护。

这个想法,除了跟师哥文秋提过,其他人一个字都未透露,文秋都觉得这个很难实现,但他想试一下。

至于军统那边,他是走一步看一步,就看戴雨浓会如何安排。

还是先见了彭年再说吧。

这个人还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头儿,需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有外人在场,他恐怕不会跟我说实话了。”程默道。

“可是……”

“我的安全你不用担心,这是在租界。”程默道,“况且彭年也没有理由对我不利。”

“好。”

……

下午三点,程默提前前往与彭年秘密约见的茶社。

程默穿了长衫,贴了胡子,又夹着两本书,装的自己跟一个教书先生似得,再头顶礼帽,走在大街上,那是真认不出来的。

彭年在家也是左思右想,最终还是没忍住,也换上了一件衣物出门了,他也是老特务了,自然懂得跟踪与反跟踪,绕了一圈,确定身后没有人后,这才朝约见的茶社过啦。

茶社到了下午有人在说书,这年头有钱有闲,能花大半天时间在茶社消遣的人可不多。

上座率大概有四五成吧。

彭年在门口四下张望了一下,没有进大堂,而是直接从两边的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是半开放的小隔间,私密性好很多,不容易被人瞧见,谈话也不会被人听见。

一路走来,看到一张桌子边上放了一把黑雨伞,弯钩的握手挂在了桌边沟槽上。

彭年停下脚步,仔细端详了一下侧身坐在那边磕着瓜子,听书入迷的程默伸手一抱拳:“阁下可是程老板?”

“唷,彭老板到了,快,请坐!”程默听到脚步声了,但他没有回头,直到彭年自己开口,这才假装一回头,见到彭年惊讶的起身相迎,并示意请坐。

“程老板好雅兴呀!”

“忙里偷闲,忙里偷闲……”程默嘿嘿一笑,自己总算没白等,这家伙也是不甘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