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太甚！”

这份函是直接送达至丁默邨的办公室的，因为他才是76号名义上的主人，话事人。

“老丁，既然巡捕房出招了，那我们接着就是了。”林世群阴沉着一张脸，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们早就商量好的。

让吴四宝过去接受巡捕房的问话，这不是明摆着说76号比你租界巡捕房矮一头吧？

虽然从做法上讲，巡捕房这么做十分合规，人家一没有直接定罪，二没有说你跟案子有关。

就是请你去了解说明一下情况。

你手下被人杀了，还没挖坑儿埋了起来，而且这名手下经过多人辨认就是那天晚上在百乐门舞厅开枪射杀当红舞女陈曼丽的枪手。

你的手下杀了人，然后又被人给杀了，你不该来了解说明一下情况吗？

当然，你过去啥也不是，现在不是有了官面儿身份，那我巡捕房自然要给你所在的单位发函了。

我按照规矩做事儿，你不来，什么意思，心虚了？

到时候，只要把这个消息往报纸上一捅，那舆论会怎么解读，可就不是人为能控制的了。

这一招确实厉害，完全是阳谋。

吴四宝现在还被关在看守所呢，就连老婆佘爱珍都不让见，林世群也怕佘爱珍这个女人为了救吴四宝而搞事情。

这到时候再弄出什么意外来，他无法收场。

“怎么接，让吴四宝去巡捕房说明情况吗？”丁默邨问道。

“这也不是不可，反正白三儿死了，就算巡捕房有证据证实他是杀了陈曼丽的枪手，那又如何，就算一个家族也难免有不肖子孙，何况白三儿只是他的下属？”林世群道。

“你放心他过去吗？”丁默邨问道，“况且，若是巡捕房手里真有证据，这一切不过是他们的计谋，诓骗吴四宝自投罗网呢？”

“他们手里哪来的证据？”林世群道，“白三儿的口供不是当着你我的面儿给烧了吗？”

“是，白三儿的口供是烧了，可白三儿也不是傻子，万一他在被抓之前留下设什么线索指向吴四宝呢？”

“白三儿不是被彭年抓的吗，他就没搜查一下？”

“当然搜了，可巡捕房怎么就知道白三儿的，老林，你就没考虑这个问题？”

“彭年……”林世群闻言脸色一变，彭年的本事大家都清楚，他怎么找到白三儿的。

但倘若是有人帮他找到白三儿，把人交给他的话，那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彭年有了白三儿就够了，至于白三儿为自己留下的后手，有没有那就不重要了，但这個后手对吴四宝来说却很重要。

一旦被巡捕房那个掌握了直接证据，那巡捕房就可以当场扣人，而且，76号毫无办法。

除非76号硬来，逼着租界方放人，但这是他跟丁默邨之间的烂事儿，只能是他跟租界方面解决，想让日本人出面的话，就得如实上报，还要让日本人觉得吴四宝是一个需要保的人。

“彭年是你的手下，你都管不住吗？”林世群怒声质问道。

“彭年没这个脑子，他也不过是被人利用了。”丁默邨缓缓开口道，他不是给彭年打掩护，而是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危险，不想被林世群误会自己跟程默联手了。

这太危险了。

他还是惜命了些。

虽然林世群不信任丁默邨，但是对于他的判断，他心里是有数的，彭年确实没有那个能力和智慧。

程默跟吴四宝有仇，想除掉他，无可厚非，而彭年是涉案中人，他被盯上，利用也很正常。

只是这程默如何知晓76号内部的情况，他跟丁默邨的关系就连76号内部的人都未必能看得清楚，一个外人居然能够掌握的如此细致。

这就太可怕了。

难道76号内部潜伏了程默的内线，而且还是能够了解和掌握他们关系的关键人物？问题是，他们身边的人都是经过身份调查，确定无误才进入核心机密圈的。

“我已经派人看住了彭年，他若是有异动，我会第一时间把人抓了，送到你的面前。”丁默邨表明自己的态度。

林世群听明白了，丁默邨也怀疑彭年不可靠，或者为了报仇，不惜一切代价。

彭年我替你看住了，保证他不会给程默通风报信，吴四宝这边，你让不让人去，那就看你了。

不是给了三天期限嘛。

……

“封锁有关白三儿的一切消息！”

“头儿，您都把白三儿消息都告诉报社了，怎么现在突然又封锁了呢？”吕乐不解的问道。

秦池略有所思，但他没有开口。

“秦池，你来回答。”程默点名了。

“程总的意思是封锁我们从白三儿身上得到的一切线索，给76号和吴四宝一个错觉，那就是我们手里有直接指证对方的线索或者证据，这样吴四宝就不敢来巡捕房了。”秦池解释道。

“不敢就不敢呗，反正我们也没指望他过来！”吕乐有些吃味儿，秦池看明白了，而他却还不知道，这差距让他有些嫉妒了。

“他不来，那就说明他心虚，我们才可以继续怀疑并释放相关信息，继而让所有人都怀疑并深信不疑是吴四宝下令白三儿杀的陈曼丽，然后吴四宝再杀人灭口。”

“可吴四宝的杀人动机呢？”

“吴四宝的夫人佘爱珍可是个妒妇，只要编造一则消息，吴四宝求爱不成，怒而杀人……”

“这也太儿戏了吧，吴四宝跟陈曼丽似乎没有交情？”

“程总，我记得陈曼丽认识的人中有个叫马三媛的，这个马三媛不是曾经被吴四宝霸占过吗？”秦池道。

“秦池，你想说什么？”

“有传言，说陈曼丽是军统成员，反正马三媛已经不在上海了，而当初不是有人分别给吴四宝和佘爱珍打电话，而如果打这个电话的人是陈曼丽的话……”

程默当然哪知道，那是他让徐柏川联合萍露设计的吴四宝，让佘爱珍与吴四宝大打出手，还把自己送进了高洋房。

“这样一来吴四宝报复杀人的动机就成立了。”

“不，这个动机虽然很好，但不符合我们的利益。”程默道，“我们都知道，吴四宝杀人的动机不是这个，而这个动机也不会让佘爱珍与吴四宝反目。”

“可是吴四宝与陈曼丽并无交集，如何能将她二人凑在一起，搞成情杀？”

“本来就是假的，你非要把它搞成真的做什么？”

“那佘爱珍又不傻，怎么会相信呢？”

“没有要她信，吴四宝有前科，只要我们没有公布陈曼丽是被误杀的，那自然不需要我们去多解释。”程默道，“只需要放一些似是而非的信息，剩下的让佘爱珍自己去想，去猜就行了。”

“可我们怎么知道佘爱珍是否已经知道实情？”

“吴四宝自从被关进去，佘爱珍就没见到过他本人，林世群也避而不见。”程默说道。

“即便是佘爱珍知道真相，那也没什么，情杀不是更容易吸引人眼球？”程默笑道，“那就让人们去猜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