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重重一吻。
苏沫儿把程默送下楼,直到看到他骑着脚踏车远去的背影消失这才转身准备返回上楼。
“苏大小姐……”
“小雅,你吓死我了,走路没声音吗?”苏沫儿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谭小雅吓了一跳,“你不在病房,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刚才那是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那位?”谭小雅好奇的问道。
“你不都看到了?”
“你俩真是在香港进修的时候认识的?”
“不是。”苏沫儿没好气的说道。
“那你俩是咋好的,我以前怎么从来就不知道呢?”谭小雅八卦的问道,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家里介绍的,觉得合适就在一起了。”苏沫儿还真知道该如何解释,但现在也只能是敷衍一下。
有些话可以对家里说,但有些话则不能对外人说了,若是有心人调查,程默没去过香港,她们又是如何相恋的,这是个很大的破绽。
“家里介绍,你去相亲怎么没带上我?”
“我去相亲,带你做什么?”苏沫儿直接冲她翻了一下白眼儿。
“我帮你把关呀,你不知道,这男人当面对你是甜言蜜语,等把你追到手了,那就是另外一幅嘴脸。”谭小雅拽着苏沫儿的胳膊,一起上楼。
“说的好像你谈过恋爱似的。”
“我这是从书上看到的……”
“是那是烂俗的爱情小说吧,别整天看那些东西,看多了,把人都看傻了!”
“那不会的,我又不傻!”
“我看你就是个花痴,傻妞……”
“对了,你还没说你那位是干什么的?”
“他呀,带枪的。”
“哇,带枪呀,帅呀!”谭小雅夸张的一声,满眼都是小星星。
没见世面的小姑娘,哪个男人不带枪?
……
“啊……嚏!”蹬着脚踏车的程默浑身发热,没来由的鼻管一痒,打了一个喷嚏。
是谁在背后说自己?
回到西摩路的家中,已经是临近十点了。
若不是艺高人胆大,这个时间点,还真没这个胆子在外面走动,大量灾民涌入租界的后果就是治安的急剧恶化,强奸,抢劫的案子是频发,要不然租界工部局警务处也不会新招一批华捕了。
奎子就是趁这股风,才有机会考进去。
但是他们不能依照以往的方式才上岗,正常情况下,至少要三个月的训练才能上岗,如今只有一个月时间,只能先教一些简单,然后分配后,再由老带新,否则巡捕房的人手真不够用。
程默一般不喜欢多管闲事,这是潜伏人员的最重要的一条守则,除非是事儿找到他了。
当然,如果践踏到他做人的底线的话,也会出手的,他又不是冷血动物。
……
“来一本最新的《小说月刊》。”
“谢谢,诚惠一块五毛。”书店老板抽出一本厚厚的月刊递给程默,满脸笑容道。
程默付了钱,拿走《小说月刊》,随意翻看了几下,没有发现自己所写的《鬼丈夫》,心道,估计自己的稿子被毙了。
这下有些麻烦了,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如果赚不到一万块,怎么才能赢老丈人那赌?
得另外想办法了。
《鬼丈夫》小说他早就写完了,眼下只有一条路了,就是自己印,自己花钱推广了。
要不要立一个新派小说家的人设呢?
这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不小的麻烦,但是也不是没有好处,就看你如何权衡取舍了。
还是先去把组织关系接上吧,这是头等大事,一刻都耽误不得。好在便衣探目是比较自由的,只要上班应个卯,然后说明一下自己出去干啥,基本上没人管你。
政治股跟其他股不一样,是有一定特权的,做什么事儿,只需要向本股直属长官交代,不需要向其他任何人说明。
按照中村功说的地址,程默找到那辆号码为“026”黄包车,他走过去,直接坐了上去。
“陈友贵是吧?”
“先生,您是?”拉车的黄包车夫明显一愣,一般坐黄包车的,从不问车夫姓名,更别说一上车就能道出车夫姓名的。
“去霞飞路的青年旅社多少钱?”
“这儿去法租界有点儿远,得五毛。”陈友贵说道,公共租界的黄包车不能进法租界,但客人可不管,所以,有些车是有联合牌照的,可以自由进出两个租界,但每个月的牌照费就多了不少。
而往返两租界的费用自然要高一些。
“你得拉我返程,可不可以?”程默点了点头。
“没问题,不过,我最多等您半个小时,先生,您坐稳了。”陈友贵拉起黄包车,一个起步,缓步在马路上直接就跑了起来。
进了法租界霞飞路,往西,确实在青年旅社门口停了下来。
“先生,从青年旅社后面巷子进去,门口一家挂着灯笼,门前有一对小石狮子的,敲门,只敲三下,你要找的人就在里面。”陈友贵收了钱,拉着车去马路对面找个地儿休息了,只要程默再次出现,他就会看见的。
按照陈友贵说的,程默绕到青年旅社后的巷子,进去后,没多久就看到一家门口挂着灯笼,门前还有一对小狮子的宅子。
走过去,门口站定,四下观察了一下,这才伸手敲了“三下”门。
约莫等了数秒。
一个明显是踩着高跟鞋的女人打开门,一口标准的吴侬软语:“先生,您找谁?”
“请问文秋先生在吗?”程默稍微清了清嗓音问道。
“文秋呀,侬有人找?”女人朝里面喊了一声,只听见里面一个急促脚步声,“来了,是表弟来了吗?”
表弟?
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表哥?
不过,他也是反应快:“表哥,你这个地方好难找哟,我找了一圈才找到?”
“哎呀,你表嫂为了省点儿钱,这里房子便宜的撒,来,来,快进来坐?”一个三十多岁,戴着眼镜儿,穿着灰布长袍,脚上踩着一双旧皮鞋的男人过来,一把就拉着程默的手朝里面走了进去,还真像是许久没见面的表兄弟,热情的很呢。
关上门,进入屋内后,男人开口道:“是程默同志吧,我是文秋,中共中央南方局联络情报处直属上海特情组组长,同时也是你的大学学长。“
“学长,您也是早稻田大学毕业的?”程默大吃一惊。
“是,那是十年前的事了,你估计还没进早稻田大学呢。”文秋嘿嘿一笑,从桌上摸出一盒哈德门烟来,问道,“抽烟不?”
程默点了点头。
“来一根?”
程默伸手抽了一根烟,文秋也取出一根,给程默点上后,才给自己点上,抽了一口说道:“你是在早稻田大学加入的共产主义学习小组,后来被吸纳加入共产国际远东第四局工作,一直从事的外围交通工作?”
“是的,我在日本的时候,一直做的都是交通以及宣传方面的工作,并且目前还只是一名预备党员,回国之前,本来是要转正的,但是种种原因没有转成。”程默说道。
“你是不是加入了力行社?”
“是,我姐姐跟力行社特务处处长戴雨浓有一层特殊关系,她们让我进力行社,我无法拒绝,否则就会被怀疑。”
“这样也好,有这样一层关系,就便于你在力行社的潜伏,说一说你的近况吧。”文秋继续抽烟道,组织上不是掌握这些情况,也不会跟程默见面的。
“我回国后,在姐姐的安排下去了盐业银行工作,当时给我的任务就是等我在接头人,但我等了许久,都没有人过来找我,后来我被银行分配留守四行仓库,随后被编入志愿者,参加了淞沪会战闸北的战斗,当时是在88师的524团,在战场上结识了四个生死弟兄,参加了四行保卫战前半段,我被我姐姐用关系先趁送物资的机会接走,他们后来也被我从孤军营中营救出来,现在跟我一起在上海潜伏下来了……”程默长话短说,将自己回上海后自己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
文秋听完后,震惊的整个人都快麻了,烟都忘记抽了,烟头都燃烧烫到了手指头,才反应过来,赶紧甩掉。
其实程默已经往收敛的说了,就偷鬼子坦克,炮击英军阵地那事儿,他根本就没敢说出来。
这事儿,严格来说,是真的违反有关规定,纯粹是个人胆大包天的行为了。
但当个人在跟组织失去联系的时候,也只能按照自己想法去随机应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地下工作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不可能事事都请示,这就需要个人的临机反应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