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俊,能不能给我搞一台相机,要快,最好再给我弄至少三卷胶卷过来?”程默迅速的出门,找到陆佳俊。
“程大哥,你这是有发现?”
“你别问这么多,有没有相机?”程默问道。
“有,我办公室就有一台蔡司相机,胶卷也是现成的。”陆佳俊说道,他是个摄影爱好者,以他的家世,搞一台相机,那太容易了。
“赶紧的……”
相机和胶卷很快就拿来了,程默再一次进入弗兰克的房间,将照片和笔记本,拿到洗手间内,开始紧张的拍摄。
在房间内的话,他怕被对面监视的日特发现,洗手间内更安全,光线相对也更加安全。
弗兰克中午出去的时间有长有短,长的话,可能两三个小时,短的话,附近找个西餐厅吃个饭就回来,所以,他必须争分夺秒,一定要在他回来之前完成这个工作,还要把一切恢复原样。
程默的运气还是不错的,今天的弗兰克在外面逗留的时间稍长了一些,等到他全部拍摄完毕后,又偷偷的搜检了一下。
在没有其他发现之后,将屋内所有物品统统恢复原样,又擦去所有进入的痕迹,包括门把手上的指纹,这才悄悄的退了出来。
“佳俊,这事儿不要跟跟任何人提及,包括你父亲。”程默提醒陆佳俊一声,“不是不信任你父亲,而是我不希望你父亲卷进来,他不知道的话,什么都好说,明白吗?”
陆佳俊有些迷糊,但还是点了点头,程默是政治股的,跟父亲刑事股不是一个部门。
政治股是干什么的,他多少知道一些的,这政治股华人进不难,但难的是晋升,探长以上的都是英国人,华人最多副探长到头了,不像刑事股,他爹都能做到督察了。
在租界华捕中,能做到在任这个位置没有几个人,黄老板厉害吧,他从法捕房退休,最后才给了一个荣誉督察(其实是督察长,这里都省略了,读者老爷不必揪字眼)。
两租界,在职的华人督察那是凤毛棱角。
但是,即便这样,华捕在工部局警务处的政治地位还是最低的,甚至连“红头阿三”都瞧不起。
程默家里就有暗房,这就是为什么他的钱不够花的原因,搞一个暗房,这花销不小的。
但是今天拍的胶卷,程默可不打算全部拿回去洗印,有些事情,不是你不让说,别人就不说的。
何况,他今天是跟许清河一起来的,他只能掩盖一部分。
胶卷拍摄下来的内容,他只想交出一部分,那就是弗兰克的日记,而他拍摄的那些照片,他不打算交上去。
因为这东西交上去,很可能会石沉大海,甚至一点儿浪花都不会翻涌,一旦泄露,他自己都有麻烦。
但是日记这个东西交上去就没有这么大风险,日记是个主观的东西,一个人看莎士比亚的作品,就有一千种认识。
所以,日记本的内容虽然是事实,但是主观的东西,但照片这一类的影像资料不是。
这东西一旦暴露,伤的还有可能是自己,权衡再三,这照片也不能上交给力行社,只能交给组织。
组织知道如何保护情报来源,而就凭国民党那被人渗透跟筛子一样的情报机关,他是真不放心。
所以,他手里的胶卷分开来洗印,拍摄笔记本的他打算直接交给许清河,就用工部局警务处政治股自己的暗房。
然后剩下的两卷,他回头自己拿回家洗,至于,胶卷的数量对不上数的问题。
这都是小瑕疵,很已经想到办法如何解决了。
“佳俊,这相机蛮好的,我也想搞一台?”程默将相机还给陆佳俊,故意的露出喜爱之色。
“程大哥喜欢,送给你好了。”一台照相机,对陆佳俊来说,并不是多珍贵的东西。
“不好吧,君子不夺人所好?”程默佯装拒绝一声。
“哎,我现在很少拍照了,放在家里橱窗里吃灰,还不让他在程大哥手中增光发热。”陆佳俊笑着说道。
“多少钱,我给?”
“程大哥这是打我脸了,区区一台照相机而已,难道我们的情谊是能用金钱来衡量的吗?”陆佳俊生气道。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还多了两卷空白胶卷?”
“不用还了,我给程大哥再拿两卷……”
程默这么一说,多用的两卷胶卷拍摄的细节就这样给遮掩过去了,哪怕是陆连奎父子日后说出来,他也不会被怀疑了。
许清河回来了,是跟在弗兰克后面的。
而那个日特也是几乎不差时间的回到了东安旅社,前后脚的功夫,弗兰克回来后,就匆匆回房间了。
许清河跟程默汇报了大致的情况。弗兰克去了一家白俄餐馆吃了午饭,很简单,然后就一个人去了外滩,在黄埔江边走了一段路,似乎心事重重的模样,中途也没有跟什么人接触和交流,然后就叫了一辆黄包车回来了。
那个日特也是一路跟踪,几乎是贴着的,但弗兰克似乎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反正许清河说,这跟踪的日特很厉害,显然是受过专业的训练的,绝非普通商人。
“老许,你先把这个胶卷拿去洗印,加急,要快,但是不能让第三者知道胶片的内容,咱们政治股是有自己的暗房吗?”
“行,这个洗印照片,我学过,我自己来。”许清河说道。
“老许,你还会洗印照片?”程默瞬间觉得,这个许清河也许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不太一样。
“我集训的时候学过的,政治股的探目都要求学习一两项专业技能,我学的是照相。”许清河嘿嘿一笑解释道。
“咱们还有集训呢?”
“有的,我们每年都有,时间有长有短,不学就落伍了不是。”
“那这个工作就交给你了,我就留在这里,等下看看,能不能跟这个弗兰克接触一下。”程默吩咐道。
“是,程头儿,那我去了。”许清河拿着胶卷离开了。
程默用中央旅社的电话给普莱德打了一个电话,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普莱德听完后自然是相当重视,让他暂时不要惊动双方,他来查这个弗兰克的真实身份。
没过多久,普莱德的电话打过来了。
这个弗兰克还真是没过的记者,他不但是《芝加哥新闻报》的特约记者,还曾经在《纽约时报》任职,还兼任《太阳报》和《每日邮报》的记者。
最重要的是,这个弗兰克还是刚刚从南京逃离到上海不久。
是逃离,而不是从正规途径离开的。
而他是怎么逃离的,普莱德没有说,反正这其中的故事一定非常惊心动魄,真想之后弗兰克自己知道。
弗兰克抵达上海后,先后去了美国领事馆求助,当然,他获得了一些帮助,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又离开了。
美国领事馆对他的离开似乎并没有表现多大关心,之后,他就辗转来到中央旅社租了一间房。
然后,每隔一两日就会发一封长途电报回美国。
至于内容是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得不说,英国特情局远东情报组的能力还是有的,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搞清楚了弗兰克的身份。
弗兰克是美国人,英美向来是一体的,弗兰克如果在租界出事儿的话,工部局是要担责的。
不管弗兰克在南京干了什么,首先他是白人,是美国人,尤其还是一名记者,任何人都不能不经审判而伤害到他。
“普莱德先生,现在日本人盯上了弗兰克,我们还不知道日本人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我觉得现在必须采取果断措施,将弗兰克保护起来。”程默向普莱德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如果我们采取措施,将他保护起来,又能如何,除非我们拿到他手上的令日本人感兴趣的东西。”普莱德说道。
“那可以暗中监视保护,但就只有我跟许清河两个人只怕是不够……”程默说道。
“人多了,对方就警觉了,只要日本人不伤害弗兰克,我们就你不必做过多干涉的行动。”普莱德说道。
“是,有什么情况,我随时向普莱德先生您汇报。”程默答应一声,随后挂了电话。
放长线,这在情报工作中是常见的手法。
普莱德选择对弗兰克进行暗中监视和保护,而不是直接将其接走保护起来,也是正常的操作。
毕竟一切都还是分析和猜测,而且日特也没有采取行动,这说明,弗兰克身上有令他们想要的东西,如果是人的话,早就有所行动,而不是监视观察这么多天而没动作了。
程默大致猜到了日本人想要的是什么,但他们为何没有采取行动,这就有点儿奇怪了。
是因为中央旅社是陆连奎开的,一旦动手,暴露被抓,引发外交纠纷,投鼠忌器,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或者说,他们是有所顾忌,毕竟工部局与日军方面的秘密谈判还没有完全达成协议,这字没有签,一旦搞出事儿,那不是给签约带来横生波折?
这都是有可能的。
思来想去,也就是这些客观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