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周嘉华越对他和赵云臻真心一些,他内心的不安也就大一些,总以为回到杜坡就可以不用再去想这些……

他想,这最多是感动,不是感情!

赵云知只觉得方才实在有些失态,想了想,道:“等会你再进去吧,去看一看她。二哥知道该怎么做了。”

诚然,他在大安这段时间也算摸清周嘉华的性子,她高傲必不愿意被人见到现下的样子。

雪下了一夜,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冷风横扫拍打着窗棂,风雪漫卷,一层层地将草木房屋覆盖,卷起院中未扫尽的残雪,带来一股彻骨的寒意,一夜之间处处冰霜!

大安城来的两位小姐都有些禁不住这种寒意,便整日的缩在屋中,不敢踏出房门半步,这样的天气周嘉清只好让周嘉华等来年时与她一道回大安,何况再由她一人回去,也放心不下。

周嘉华自那日后变得寡言少语,除过卧榻休养身体之外,哪怕难得放晴,她也顶多在院中坐一会,便又回屋去了。

赵云知也是有意不再时常跑到西院这边,找他的两位妹妹。

冬日残雪消融,春光破冰而出,漫长的寒冬终于过去,赵老夫人说再有几日冰雪完全消融,就不会再冷了,杜坡也就热闹了起来。

呆了两月有余的时日,赵家也对周嘉华渐渐放下心防,她安静话不多,不会惹是生非。

只有在除夕夜那一日,周嘉清才得以见到她的两位舅舅和大表哥,年关过完,大舅舅和大哥又开始上任,平日里见的次数少之又少,二舅舅却是在家呆了很久。

也只有那一夜,周嘉华难得出院来和赵家人团聚,与赵云知见过一次。

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欢歌笑语乐意盈,除夕夜酒足饭饱后,周嘉清却对围棋突然来了兴趣,非要缠着赵世安讨要几招,赵世安看着双眼清亮的周嘉清,当即明白了,准备带周嘉清去书房。

“大舅舅,二舅舅你们都会围棋,也来吧,省得我被外祖父诓骗了去。”周嘉清转头看向席间赵少淮等人,挥手道。

待到了书房,周嘉清看着神色各异的赵家人,俱有些好奇地打量她,忽然开口问:“外祖父,听闻当年西云一战,您并未全数剿灭西云人!”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安静。

片刻后,大舅舅赵少淮反应过来,他性子乐观豪爽,笑道:“清儿不用怕,西云虽靠近杜坡,就算西云还尚有人生活在他们的故土上,你放心他们不会来到杜坡,便是来了,咱们赵家军也足够抵挡,这么多年了,西云还能有几人还活着,清儿没有必要为此担心。”

二舅舅赵少宵微微一愣,笑道:“清儿想说什么?”

周嘉清微微垂首,杜坡是边陲之地,与西云一山之隔,虽说西云余孽暂不足以威胁到东秦,哪怕是杜坡,可是以后呢?

谢元赋一党势必要铲除,免不了战乱,到那个时候,需要赵家兵,赵家兵还能如当年战西云那般英勇吗?

她状若无意问道:“既然大舅舅知道西云还有人,他们会不会想着复国?”

赵少宵的面色一僵,他不是武将没有上战场,故而不知道。

可赵世安和赵少淮的神色也不好看,甚至有些尴尬,当年那战就是赵世安和赵少淮亲父子上阵,他们最为清楚西云的确还有人!

赵少宵也从几人的反应中很快明白了,他的父亲和大哥犯了大错,欺君之罪!

赵少淮捏紧了拳,皱眉道:“你什么意思?你来杜坡是为了追究此事吗?”

不怪赵少淮激动,周嘉清这句话简直惊骇,这说出去影响的是整个赵家!

“大哥言重了,清儿也是赵家人,清儿,你不要往心上去。”赵少宵连忙扯了他一把,看向周嘉清温和道。

赵少淮也察觉到刚才语气有些生硬,这么大的秘密猛然被周嘉清说出来,由不得他谨慎,继而缓和了语气,道:“大舅舅冲动了,没有吓到你吧。”

周嘉清摇了摇头,就听赵少宵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么多年并没有听过西云复国这回事,放心吧,西云就剩下弱童妇人,是不会复国的,都这么多年了,要是……”

周嘉清微微一笑:“两位舅舅,我不是来争论过错与否,只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弱童已经长大,妇人也不单单是简单的百姓,若是真的有心要复国又如何?”

赵少宵没想到周嘉清会反驳,微微一愣。

书桌后的赵世安却是没有说话,只是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怎么可能复国?”赵少淮正色道,“即使如你所说,复国是要打仗,有人马、有城池、有粮草,哪里有这般容易就能成事?”

周嘉清神色不动,淡淡道:“那她们心中不会恨吗?”

三人一愣。

“若是换了我,昔日的繁华已成过眼云烟,徒留一片残败,国破家亡,无限悲哀,悲痛之后,他们会如何想?打仗是难事不假,可是十几年的时光,他们有了时间筹备,还愿意继续每日躲在阴沟中生活?你们谁敢断定他们心中没有执念?”

周嘉清温和的声音下,却是坚定的语气,“倘若真的到了那一日,一方万事俱备,那赵家军还是以前的赵家军吗?”

此话一出,几人都是变了脸色,赵家军现在只有不足四分之一的将士留在杜坡,其余的都回到故乡,留下的将士尽管每日在校场上操练,可十几年的安逸生活,令心中松懈了许多,尚且保留着一些武力可以威慑一下闹事的人,说得直白点,就是比其他府邸的侍卫能好一些。

良久,屋中寂静一片。

西云人没有复国的想法,只是因为还不具备打仗或者其他的条件,看在赵家人眼里,却习以为常,谁知道,周嘉清今夜这一番话,却从另一个方面,他们未曾思考过的方面一语惊醒梦中人。

的确如此,西云国何曾有过普通的百姓,当年西云国上至皇上下至贫民百姓,几乎所有人都在习一种秘术,秘术的引子就是不懂秘术女子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