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外,洛宜尚能不见阎善渊后宫里的那些女人,还能去打理铺面学些手艺。

可若她若是入宫了,她就真成了仰仗阎善渊鼻息存活的宠物。

她得斗,她得费尽心思要阎善渊的视线只停留在她的身上,否则等待她的又是死局。

重活一次,洛宜实在不想再踏入另一个囚笼了。

刘太贵妃听完也觉得洛宜说得有道理:“如此也好,不然入这后宫,便又是几十年没有安生日子。”

刘太贵妃的语气透着一股怅然,先帝在世时,她也曾宠冠后宫。

可是她三次有孕,都没能把自己的孩子保下来,第三个孩子都怀了六个月,手脚都全乎了却仍旧是个死胎。

那时候她的下体血流成柱,她抱着那身体凉透的小公主哭到说不出话。

然而她悲痛到这个地步,先帝那时还因为息古法师的谏言而认为她的孩子是不祥之物,连到她宫中看没看一眼。

她十几岁入宫,到今年已有四十多栽。

除了这朱红的宫墙、避暑的皇家山庄和猎场,她再也没有踏出宫门一步过。

更别提那些不曾有孕的妃子,还要为先帝陪葬。

刘太贵妃不后悔入宫,这世间的荣华富贵她也算是享尽了,临了心心念念的贵妃之位也得到了。

只是慕然回首,她仍会想若是当初自己没有入宫,是不是会嫁给个寒门贵子,夫妻恩爱,一生一世一双人呢?是不是会儿女双全、子孙满堂呢?

“只是不知道,皇上是否会允诺。”刘太贵妃叹了一口气又说道。

新帝不比先帝,外表瞧着温雅良善,实则却杀伐果决、霸道专断。

若他真不顾前朝的笔诛讨伐,或是不顾洛宜的想法,强把人纳入宫中,也不是没可能。

“臣女会与皇上好好说的。”洛宜说道。

这话她说得没底,可见阎善渊对她的容忍与偏爱,洛宜觉得他也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人。

“好。”刘太贵妃握着洛宜的手说道。

——

出了刘太贵妃宫,洛宜果不其然又被江朝日带去了乾元殿。

洛宜到时,午膳早就备好了。

一道天目山笋干老鸭汤散着腾腾热气,浓稠奶白的汤羹一瞧就是熬制了有些时辰。

一道蟹粉狮子头鲜嫩多汁,一道五味蒸鸡咸香甘甜,再加上炸好的凤尾虾,瞧着色香味俱全。

此外再配着板栗烧菜心、鱼香肉丝、香菇青笋等若干素菜。

至于旁的瓜果点心,更是另置一小桌放置。

洛宜今日起的早,这会瞧见这些还真是饿得不行。

好在洛宜没等太久,一身冕服的阎善渊便回了寝宫。

晨时还端坐龙椅之上的男人此刻出现洛宜面前有别有一番韵味。

那身明黄的龙袍细腻如画,精致狰狞的龙纹在如蝉翼般的绸缎上活灵活现,犹如古老传说中翱翔的巨龙,无形之中的压迫感和威严感扑面而来。

阎善渊容貌温雅矜贵,本身便不是具有攻击性的长相。

可是这样的龙袍加身,洛宜都忍不住呼吸一紧。

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蹲下行礼,不敢直视龙颜。

只是洛宜还没完全蹲下去,阎善渊已伸手握住了她的小臂,稍许用力就将她带了起来:“不必行礼,刚在与几位大臣商议康亲王之事,这才耽误了些时候。”

阎善渊缓缓取下龙冠,跟在他身后的江盛海连忙接住,然后识趣儿地退了出去。

连个布菜的人都不曾留下。

偌大的殿内只剩下了洛宜和阎善渊,洛宜还觉得有些空****的。

“皇上可是饿了?我服侍您用膳吧。”好在洛宜调整得很快,她的脸上扬起漂亮灿烂的笑容,声音也甜软如蜜。

阎善渊伸手捏住洛宜的下巴,仔仔细细地将女子的小脸打量了一遍,随后才流露出些许满意的神情来:“这伤瞧着倒是好上了不少。”

“陈太医服侍得尽心,每日都来为我看诊......右耳也好了许多,兴许再过个七八日就能好全了。”洛宜说道。

两人落座于桌边,洛宜便自觉地替阎善渊布菜了起来。

这是他们二人第二次同桌用膳,阎善渊看着洛宜熟练的动作,突然想到她从前在定国公府,是不是也是这么伺候顾衍霄的?

这个念头让阎善渊握箸的手微微一顿,又想起了江盛海说洛宜今日赠给顾衍霄一枚平安符的事。

平安符。

他与这小家伙相处这么多时日,也只看过她跳舞,不曾收过什么定情之物。

替阎善渊盛羹汤的洛宜敏锐地察觉到了阎善渊的凝视,她茫然地看着阎善渊问道:“皇上,可是有什么不妥?”

那双桃花眼,倒是澄澈如春水明镜,好似只能装得下他一个人。

阎善渊的舌尖顶了顶左腮,又一次后悔起了自己当初赐婚的事。

说到底还都是顾衍霄的错......碍眼的东西!

想到这儿,阎善渊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但是开口的语气却又变得温润柔和:“没什么。只是今日觉得定国公,格外碍眼......”

他掌捆洛宜那一巴掌,这笔账阎善渊还记得的。

洛宜听到这话,却不好接,毕竟当初赐婚她和顾衍霄的,也是阎善渊。

她抿嘴笑了笑,也坐下开始用膳。

然而也正是从这时起,投喂者反倒变成了阎善渊。

一会儿夹来一块青笋,一会儿递来一只凤尾虾,就连那老鸭汤里的鸭肉都是剔好了肉送过来的。

一面投喂,阎善渊还不忘说道:“你那宅院中的小厨房,也是朕命江盛海搜罗了各地的厨子,若是你想吃什么,只管告诉他们就是。”

“多谢皇上。”洛宜说道,“方才听皇上提起康亲王......可是已决定如何处置康亲王了?”

“贬为庶人,永世圈禁。”阎善渊说道,如此一来,康亲王就彻底与皇位无缘了。

“那司徒锵呢?”洛宜问道。

她记得隐约听顾衍霄说过,南疆节使曾递过折子,说是只要司徒锵愿意,他仍认这个儿子。

“他是南疆少主之子,而非康亲王之子。”阎善渊说道,司徒锵是个会审时度势的。

当初康亲王虽昭告天下,证明了司徒锵的身份。

可是皇室并没有来得及举行认祖归宗的仪式,就出了这等事。

既然司徒锵上不了玉牒,他也不算实打实的康亲王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