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受那无妄之灾,穆尧瘦了一大圈,今日就算穿着华服锦袍,浑身也透着一股阴郁之感。

洛宜颇为诧异他为何在此,于是开口道:“穆小将军怎么寻到我这儿来了?我那昏迷的好姐姐,可还在洛府呢……您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洛宜。”穆尧阴鸷的眼眸注视着洛宜,视线黏腻而危险。

洛宜本想张口拒绝,可是穆尧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抢先说道:“那日你去金霄楼,是为了找那位叫清梦的琴姬吧?你身边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我记得那个叫清梦的……眉眼间和洛璟止有几分相似……”穆尧缓缓说道,“可是这清梦,清梦的……怎么又成了蔡家孤女呢?”

洛宜转过头,对上穆尧的双眼竟从中看出了几分威胁的意思。

“我不懂穆小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您既然想喝口热茶,我自然是欢迎的。”洛宜伸出手做出“请”的姿势来。

穆尧这才满意地大步而入,丝毫不在意主人家的别扭。

“小姐?”阿霜紧张地唤了一句,不知穆尧这个时候前来拜访是何等意思。

洛宜投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理了理衣裳说道:“穆小将军既然要来做客,只管用最好的茶水招待便是。”

“是。”阿霜回答道。

——

毕竟是新添置的宅院,阎善渊为了避免扎眼,除了洛宜的寝屋修整得精美漂亮外,其余的房屋只是简单布置,以素净规整为主。

一眼看过去,并没有什么出挑之处。

接人待客的正堂,正是如此。

阿霜端上了瓜果,阿芜负责倒茶。

可是穆尧并安分坐好,他无视了阿霜和阿芜,在正堂内四处打量了起来。

洛宜入内,就听到穆尧问道:“这里,可比不得定国公府富丽堂皇啊……你当真甘心如此?”

“穆小将军今日是赶到我这小小宅院,特意来奚落我的吗?”洛宜在主位坐下,端起泡着茉莉的花茶轻轻抿了一口。

情事放纵后略有些沙哑的嗓子也得到了滋润,倒是让洛宜觉得舒服了许多。

不过看着眼前碍眼的穆尧,洛宜是真心想不通他为何会出现这里?

他最应该关心的,不应该是他的洛珈玉姐姐吗?

“奚落?”穆尧的眉锋上挑,缓缓走到了洛宜的面前。

他俯身将双手搭在了圈椅的扶手之上,手臂与红木扶手恰好形成了一个囚笼,将洛宜禁锢在了自己和椅子中间。

穆尧吸了吸鼻翼,竟从洛宜的身上嗅到了一股清冽而陌生的冷竹香。

穆尧太过熟悉洛宜了,从前她身上从不用香,后来嫁入定国公府为了讨好顾衍霄,便用起了洛珈玉常用的香。

这股味道,是洛珈玉从不会用的。

“何来的竹香?我记得你不曾用这等香。”穆尧凑近了也才发现,洛宜今日的脸颊格外娇粉,圆而上挑的桃花眼更是平白生出一股媚态,眼波流转间格外动人漂亮。

他盯着洛宜清妩的面容,陡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她的样子。

书院之中,瘦小孱弱的女孩蜷缩在假山后,身上都是脏污的脚印痕迹。

她低声啜泣着,抬头看到他时,那双温软的眼眸透着小兽般的惊慌无措,可怜却又漂亮。

如玉石,如春光,叫人只想抓在手中再好生欺负欺负,见她哭得更惨。

后来,那怯懦可怜的眼神慢慢被崇拜敬佩取代,她的眼眸变得越来越亮,在他的面前也越来越大胆。

可是无论如何,她都像小尾巴一样跟在他的身后,犹如认主了的小狗,只能紧着他的施舍和保护存活。

然而如今,备受欺负的小女孩不见了。

穆尧此刻只能在她的眼底,看到冰冷和防备,甚至还有——对他的嘲弄。

“想用便用了,与您有何干系?”洛宜不喜欢穆尧的靠近,她伸出指尖将穆尧的胸膛推出去了一寸,“穆小将军,请自重。”

一旁的阿霜看得胆战心惊,连忙上前说道:“穆小将军,如今我们小姐已和离,您如此行事怕是不合礼数……”

只可惜,阿霜话没说完就被穆尧阴冷狠厉的视线盯得双腿发软。

阿芜则不会这般客气,她上前一步直接伸出胳膊拦住了穆小将军。

一句话没说,眼底却有杀气溢出。

穆尧只记得阿霜,对阿芜颇为陌生,但瞧着她那身段气场,倒像是个习武的。

“让你的婢女出去,我有事要同你说。”穆尧说道,“不然我这发起疯来,你这新买来的宅院恐怕又得重新修缮了……也可能,你得换两个婢女了……”

穆尧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自从回京,他越发无法压制自己暴虐的性情。

从前可以在战场上发泄,可如今只能一压再压,只叫他脾气愈发暴躁易怒。

洛宜深知,就算阿芜习过武、上过战场,也不是穆尧的对手。

于是她只能让阿霜和阿芜退下,在门口候着。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洛宜别过头说道,不愿看穆尧的脸。

穆尧不喜欢洛宜这般与他生分的样子,他伸手捏住洛宜儿下巴强行掰正,逼迫洛宜看着他的双眼说道:“你既与顾衍霄和离,那不如跟了我如何?”

洛宜听到这话,双眸顿时如猫瞳般瞪得又圆又大。

洛宜一度怀疑自己的两只耳朵都坏了,这才听到这等荒唐的话。

“穆小将军,你在说什么胡话?”洛宜诧异道。

“洛宜,你还要叫我穆小将军吗?”穆尧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我知道顾衍霄从没碰过你……我爹不会同意我娶你为正妻,但我可以将你纳为妾室。”

“我的后院之中,不会有正妻。”

穆尧说完这句话,目光之中竟流露出些许的悲悯与怜惜。

洛宜看着穆尧的脸,竟第一次觉得他如此让人厌恶。

穆尧高高在上的神情、施舍怜悯的语气、势在必得的态度……每一样,都让洛宜觉得恶心。

他凭什么会认为自己愿意当他穆尧的妾室呢?

“穆尧,你这疯病已经不分时间不分场合的发了吗?”洛宜一把将穆尧推开,这次的力道没有任何收敛——她当真是生气了。

可是谁曾想,穆尧竟一把抓住了洛宜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