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人,这里也不是县衙,我也不需要怕隔墙有耳了,就跟你透个底吧。”

“你觉得,我不想将陈留县的粮价,打压下去吗?”

丁忠神色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

“那你觉得,本官就算是想要将粮食的价格打压下来,又能有什么办法?”

“强行逼迫那些地主豪绅们将售卖的粮价控制下来,你觉得对方会老老实实地听我的话吗?”

“就算迫于压力,他们会给我一点面子,囤粮食的价格下降个十文钱,二十文钱,丁大人觉得对于如今高昂的价格来说,这点钱又能有什么用处吗?”

李境峰的几句话就将丁忠怼得哑口无声。

原本还想反驳李境峰的丁忠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正如李境峰所言,就算他们想要把粮价打压下来,可面对如今高昂的价格也实在没有太多办法。

一来这个市场价格并不是由他们官府说了算。

二来就算真的动用强硬手段,对方也未必就真的会按照官府的话去做。

毕竟在利益的面前,官府又能算什么东西?

真要是把这些地主豪绅给逼急了,他们这帮人组织起一些不明事理的佃户百姓闹出哗变来,可比一群没有钱没有势力的灾民闹出哗变更能引起大动乱。

丁忠的神色,不禁暗淡了几分。

正如李境峰所言,他们虽然身为当地父母官,却着实没有太多的办法。

明知不可为,确实,不如好好享受一下。

可就在这个时候,李境峰又开口了。

“正因如此,非常时期得用,非常办法。”

“就像我上次跟你说的,万事万物都有规律,物极必反的道理,在粮价上也一样可以体现。”

“这帮地主豪绅们不是想要将粮价抬高嘛,那本官就随了他们的心意,让他们再疯狂点,直接将粮价抬高到三百文甚至更高!”

“反正对于普通人而言,粮价不管是二百还是三百,影响都不会太大。”

“二百文钱一斗的粮食他们也买不起,三百文钱一斗,同样也买不起。”

“但是陈留县城的粮价越高,你猜会吸引来什么?”

李境峰并没有把自己的话说完,仅仅是这么一说。

丁忠也不傻,自然马上就领悟了李境峰的意思。

那一瞬间丁忠立刻就愣住了。

脑子里嗡的一声,感觉最近这段时间以来,李境峰的所作所为都连贯了起来。

他一下就想明白了,事情前后的因果关系。

李境峰这么做还能吸引什么呢?

自然是粮商。

而且是外地专门从事粮食贩卖的粮商。

一旦外地的粮商,运输大量的粮食进入陈留县城。

那么这城中的供需关系就会改变。

价格自然而然应声下降。

想到这一点,丁忠父女都是一愣,脸色随即猛变,开始露出狂喜之色。

原本还有几分气愤,觉得李境峰只是一个贪得无厌狗官的丁翠茹,此刻也忍不住有些激动起来。

俏脸通红,看着李境峰激动得说不出话,但身子一颤一颤,还是能够感觉出来,此刻的她十分激动。

见到二人如此表现,李境峰这才继续说。

“早在当日我跟那些地主豪绅们吃过饭,我就已经知道了,这些地主豪绅们都是一群贪得无厌,唯利是图的奸诈小人。”

“想要让他们下降粮价,简直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就算是碍于我这个钦差的面子,他们也绝对不会让步太多,甚至可能明面上下降粮价,暗地里却大肆囤粮,加剧城中粮草供应,造成粮价持续上涨。”

“所以与其低声下气地,求他们降低粮价,倒不如利用他们来帮我们达成目的。”

“直接告诉他们,本官将要抬高这陈留县城里的粮价,并且留了一天时间给他们提前准备。”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一天时间,这些地主豪绅是不是疯狂地扫**市面上的粮食?”

丁家父女点了点头。

丁忠一直关注陈留县城里的动态,那几个地主豪绅的动作更是格外留意。

就在那日李境峰在永福楼宴请他们之后,当天他们的仆从就开始在城中大肆收购粮食。

毕竟只要囤一天,两百文钱一斗的粮食就能够卖出三百块钱一斗,这种好事可是千载难逢啊。

李境峰得意地跟着点头。

“你猜我为什么决定抬高粮价不立刻执行,反而要刻意留出一天时间?”

丁翠茹很聪明,马上眼前一亮。

“大人就是为了让他们去扫**市面上的粮食?”

“没错,只有他们用高昂的价格将市面上的粮食扫**一空,那些大小粮商们才会知道这陈留县里卖粮是有利可图的。”

“第二天我们再通过告示,将陈留县城里面粮价提高到三百文钱。”

“这样一来,疯涨的粮价就会通过粮商们和流民传遍整个河南。”

“如此就会吸引来大量唯利是图,贪婪的奸商们。”

“想必你们刚才上山的时候,已经在下面的官道上发现了,往来的道路上有不少车马进城。”

“这些应该都是附近粮商押送过来,准备在城中贩卖的粮草。”

李境峰上前几步站在白云观前的一处宽阔广场前。

顺势就往山下的官道上看去,只见那官道上来来往往,已经多了不少进城的车队。

这些车队里面押送的货物多半都是粮食。

“你们看,这些频繁进城的车队,早已经不知道跑了多少趟了。”

“如今的陈留县城里粮草早就不缺了,而且因为这些天不断有粮商将粮草运输过来,城中的粮食都已经多到快要爆炸了。”

“这里就像是一个蓄满了水的大坝,只需要我在上面来上一铲子,这千里之堤就**。”

“到时候这帮趁机发着国难财的地主豪绅们,将会明白什么叫做残酷。”

“本官要让他们知道,钱怎么赚的就会怎么没。”

李境峰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冰冷,仿佛骨子里就对这帮奸诈,贪婪的地主豪绅,没有丝毫好感。

这种一切尽在掌控中,仿佛运筹帷幄的轻描淡写。

让一旁的丁家父女二人都为之一震。

面前的李境峰还是他们印象中的那个贪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