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人在马车里等待时,只觉得整个苍穹下似乎只剩下了他和这漫无天际的大雨滂沱。
马夫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焦虑,转头询问,“大人,要不你进去看看?毕竟是宁王殿下的人,若是有个好歹……”
徐大人捏了捏拳头,深吸一口气,“再等等,再等等。”
万一他去了导致苏檀的计划功亏一篑,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马车夫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当下也就没有再坚持,抬头看着那好多年都没有见过的大雨,轻轻叹了一口气。
但就在他准备坐好等着那人回来时,却听到马车里传来一阵动静,不等他转身,徐大人已经下了地。
“大人……”马车夫惊了一下,赶忙将一旁的伞撑开,“你这是……”
“我还是不放心。”徐大人咬了咬牙,顾不得接过车夫的伞,当即就要往前冲。
只还没有走几步,便听得酒楼的大门“嘎吱”一声打开,紧接着便是苏檀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多谢慕掌柜感慨解囊,我这就回去回禀徐大人。”苏檀朝站在自己对面的人拱手微笑。
“苏公子大义,慕某能尽一臂之力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慕掌柜原本正微笑着和苏檀说话,微一抬眸便看到雨幕下似乎站着一个人。
再一瞧,嚯,还真有一个人。
等等……
慕掌柜眨了眨眼睛,好像还是个熟人?
“徐大人?”慕掌柜试探地唤道。
雨势实在太大,他着实有些不敢确认,而且这么晚了,徐大人不好好在府衙待着,出来作甚?
徐大人这都已经被人认了出来,自然不好转身离去,只好快步上前,“慕掌柜。”
“真是你!”慕掌柜大吃一惊,“大人您这是……”
他看了看徐大人,又看了看苏檀,突然恍然大悟,“你们……”
苏檀微微一笑,朝慕掌柜挑了挑眉,“慕掌柜倒是赶了个巧。”
“我明白了。”慕掌柜也不是一个糊涂人,当即便朝二人拱手作揖,“徐大人仁德,是乾州百姓之福,苏公子仗义,乃乾州百姓的贵人,今夜之事,慕某必当尽心竭力,义不容辞。”
徐大人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现眼下似乎也没有自己什么事,便也拱了拱手,转身又快步回了马车。
“大人,你这衣裳……”车夫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又将苏檀迎上马车。
“哎呀,这不妨事不妨事。”徐大人连忙摆手,又将自己身上的衣裳合了合,迫不及待地询问苏檀,“苏姑娘,事情可是成了?”
他询问这句话之时,眼眸里都带着期待的光。
苏檀微微颔首,不等他欢呼雀跃,又道出了另一句话,“慕掌柜仁义,说此次受灾,愿出一成银两来助徐大人帮百姓们度过此难关。”
这一下,徐大人是彻底惊住了。
他愣愣地坐着,衣袖上还淌着水,表情怔松,“他,他也愿意出这个银子?”
“是。”苏檀看着眼前这位大半辈子都在为乾州百姓操劳的父母官,心里也不由得生出一番感慨,“所以徐大人放心,此次灾情一定会平安度过。”
“好,好,会的,一定会的。”当所有的人都在告诉他有希望时,他又怎会不相信灾难无法度过呢?
苏檀轻轻呼了一口气,将自己衣摆上沾上的水渍轻轻拍下,“那我们便去第二家酒楼吧。”
“好,快,现在就去!”徐大人迫不及待地催促,有了第一家的成功,他也终于找到了信心。
只苏檀没有告诉他的是,她之所以去了那么久,是因为事情一开始并没有所料想的顺利。
她一个无根无据的外乡之人一去就和人家讨论这样的案子,哪里能够得到对方的信任。
但好在她带去的筹码够多。
另一边,慕掌柜刚刚回到酒楼,便让账房帮忙准备一千两白银出来。
账房不解,“掌柜的突然要这么多银子作甚?”
“我答应了此次灾情,要捐赠一成的。”慕掌柜道。
账房瞪大眼睛,“掌柜的,这银子不是那苏公子说她给你,让以你的名义捐赠吗?”
他记得自己应该是没有听错的呀,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家掌柜的才答应做这笔买卖的。
“那是方才,如今我改主意了。”慕掌柜眯了眯眸子,“他一个外乡人都愿意做到这一步,我本乃乾州百姓,又有什么做不到的。”
顿了一下,又道,“这个人,值得交个朋友。”
一个外乡人,敢单枪匹马过来他酒楼谈这样一次交易,且还能够说得头头是道,让人无法拒绝,怎么可能是一个籍籍无名之人。
就那些“乾州遭灾,若百姓流离失所,只恐城内动**,人心惶惶,生意难做。唇亡齿寒,做生意若是连人都没有了,还能够叫生意吗”的话,又岂非寻常人说得出来?
更遑论,她最后还提出了那样一块匾额,那简直就是他家酒楼在乾州城成就百年基业的金字招牌!
而且他也明白,这段时日雨势如此之大,这乾州城内,只怕各个酒楼都会变得门可罗雀,与其不做生意,不如拿来做此事,也还能赚上一笔。
“这个人,有大才,有大义啊!”最后,慕掌柜深深地感慨了一声,语气唏嘘,“还好,她非乾州人,否则乾州这生意,哪里还有你我的容身之地啊!”
另一侧,马车继续朝一家一家的酒楼跑去,当苏檀带来一家又一家的好消息时,徐大人整个人的脸都激动得红了起来。
“十家,十二家客栈了。”徐大人数着手指头,眼睛瞪得老大,生怕这马车里太黑,自己少算了,“算一家有五十间客房,十二家便有六百间,一间住两个人,便可以住一千二百人了。”
“还有多少酒楼?”苏檀此刻声音都有了几分沙哑,眉眼间肉眼可见地疲惫起来。
“还有五家。”徐大人脱口而出。
苏檀眯了眯眸子,略微思索,“或许一间客房得多睡一人才行。”
“啊?”徐大人蹙眉,“这怕是不太妥当……”
“危难当头没那么多讲究,便让夫妻分开,男子与男子住,女子与女子住,这样省一些位置出来,看是否能让在祠堂里的百姓过来这边。”苏檀一边计算一边道,“否则住进了祠堂,吃喝拉撒也是问题。”
救灾,可不仅仅只是有个住的地方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