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疑窦瞬间成为事实,她就是入局了。

还是一场算无遗策的局。

“夫人,你身后……”小予一双杏眼瞪得浑圆,一双肉手指着初念身后颤颤巍巍。

同时初念也感觉到身后脊背一凉。

不等她回头看,那群吵嚷的大汉就已然冲来,将躲起来的吉祥三人尽数捉了起来。

这巷子被挤得水泄不通,叫旁的人要经过看到这一幕都会选择避而不入。

这也就让初念一行人没有向人求救的可能。

初念正想朝小予奔去,身后那人冰凉的手指便扼住了她的咽喉。

而他的指间,悬着一根细微淬着剧毒的银针,随时准备扎入初念的喉咙。

是不是已经轮到她了。

“宋将军,你杀了李副将?”

初念浑身僵直如石塑,既然已经找上她了,是不是李道从已经被杀了呢。

她不知道。

就在半个时辰前,她还信誓旦旦的答应朱氏,要将她的丈夫带回去。

现在她自身难熬,也许要食言了……

“他不肯说实话,不过已经快死了。”

身后声音温凉,似乎在说一只蝼蚁的生命般满不在乎。

远处月儿朝这边叫嚷,“放开我们夫人,你若敢动夫人一根手指头,当心你的小命!”

巷子不大,月儿的叫嚷回**在青石板间。

“吵死了。”

男人的语气明显不耐。

但只是这短短的一句话,和那丝不耐的怒意,瞬间令初念胆寒。

他不是宋真!

宋真是个武将,声音必然粗矿,且此人手指腹并无一丝茧,倒像是个金贵的。

那夜铁匠铺,陈叔,同样也是因为这一句话,而当场断头。

他是云雀。

站在月儿身边的男人,似乎已经接收到了指示,欲对月儿动手了。

“不要杀她!”初念瞬间破了音,“求你不要杀她,她什么都不知道,知道的是我。”

她不想再看到断头的那一幕了,更不想看到身边人死在眼前,那日的梦魇至今都还纠缠着她。

月儿被她这一嗓子吼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愣愣的望着她。

“倒真是主仆情深啊,就是不知道你这个丫鬟值不值得你这样。”

云雀轻蔑嗤笑一声,“你丫鬟的性命我没有兴趣。”

月儿身后的那男人终于收回了要伸出的手,后退了几步。

初念将将松了一口气,又听身后人语气徐徐。

“至于你……就没有多留的必要了。”

“且慢,我有遗言!”

初念是紧闭着眼说出这句的,因为她不确定下一瞬那根毒针会不会插入自己的喉咙。

一息。

两息。

她还活着。

“快说。”

“我,我不想死在这小巷子里,太臭了,能不能让我出去再死,你放心,你们这么多人我肯定跑不掉的。”

一只苍蝇振动着翅膀,缓缓落到了她的头上。

身后人没有反应。

“云雀大人,您手段如此厉害,整个京城恐怕都没有您的对手,捏死我如同一只蚂蚁,我也不奢求您放我一马,就临终前这么一点愿望,恳请您满足我。”

她还记得,红玉楼的嬷嬷曾教过她,对待男人,要先用言语将其捧高,夸他,同时展露自己的软弱,博取同情……

但这些都是对付去青楼楚馆找乐子的普通男人,也不知对于云雀这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有没有用......

“说的甚好。”

云雀忽地称好,手中毒针也收了回去,“那便满足你这个蝼蚁的愿望。”

这就答应她了?

看来那一趟红玉楼还真没有白去。

巷子太过狭窄,难以并肩行走两人,于是初念便一人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云雀。

她脊背阵阵凉意,心中无尽忐忑。

她在等,等一个也许会到来的生机,她也怕,怕他手里的那根毒针会随时射进她的身体。

巷子的出口近在眼前。

云雀跟在初念身后,面具下的那双眼睛盯着她露出的那玉瓷般细嫩的颈,和在压迫下也依旧端庄挺立的小身板。

那步子迈得缓慢又踌躇,脑子里定是在思索该如何逃跑。

他忽然觉得有意思极了。

甚至有些后悔没有看见她方才说那些委曲求全的话时,小脸上惊恐无措的表情。

一步。

两步。

三步。

还没等他数到第五步。

前面的那丫头——

果真跑了。

还真被他猜中了。

初念没了命似的朝人群中狂奔,不停的撞倒路边的摊贩,衣裳也被划破了几道。

就在她以为跑的足够远了的时候,驻足回头朝原处看了一眼。

巷子口处,云雀抱手立在原地,丝毫未动,绕有趣味的看着她。

面具之下的薄唇微微勾起。

那姿态似乎像……已经抓住老鼠的猫,在看猎物做最后的,无谓的,可笑的挣扎。

就是这样的一个姿态,叫初念还想再朝前跑的勇气,瞬间消散殆尽。

因为好像无论如何,她都逃不出死亡的结局。

天空中忽地响起一道惊雷,差点令初念心悸。

乌云瞬间遮盖原本的晴朗,空气中酝酿着湿意。

像是在给她做最后的告别。

她撑着墙壁大口喘着气,却在这时,耳边马蹄声阵阵,胳膊忽然被人拉住。

仰起头,雨点疯狂落下,砸在初念的眼里,令她有些难以睁开眼。

可马上的那道身影,她看得清楚。

是她盼了几百个日夜的人。

银白甲胄上炸开一圈圈水渍,马背上,初源披风轻扬,雨水没入他的浓眉,顺着高挺的鼻梁蜿蜒至唇角。

“兄长……”

一句瞬间哽咽的兄长二字,和混在雨水中分辨不清的泪水,便道尽了她的思念和牵挂。

被梦娘设计堕下悬崖时,她没哭;被云雀拿着毒针要杀她时,她没哭;在明白自己怎么也逃不脱死亡时,她也没哭。

但当兄长只是站在眼前,她便再也抑制不住眼底的热意。

而此刻,原本立于巷口尽在掌握的云雀,在看到初源出现的那一刻,尽管有面具掩着神情,也依旧能看出惊愕之色。

但更多的,是气愤。

到嘴边的猎物,被人叼走了呢。

“上来,跟我走!”

初念被一把提到了马上,被兄长护在怀里,一声长鞭震破空气,马儿开始朝着郊外狂奔。

这彻底惹恼了云雀。

“杀了那个女人!”

一声令下,潜伏在各暗处的黑衣死士纷纷涌动,从四面八方聚集,朝着初念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