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死?
初念有些慌了,她只是顺着他的话随便找了个借口,并不想真的让那些下人背锅啊。
“不,不是他们煎药的问题,也许只是我自己身体不受补。”
“夫人每日的药膳都是由太医院精细配比,怎会出问题。”
时聿浅笑,“定是那群东西怠慢了你,就该死。”
听到这话,初念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惧怕,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怎么他消失了几日再回来,就变得动辄因一些小事就要杀人了?
若只是因为煎药的小错便要处死他们,那不受他待见的月儿,又会是被如何处置……
“月儿到底去了哪里?”
初念挣脱他手,后退几步远离时聿。
时聿双眸微微一沉,“看来小予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不会连小予也要遭殃吧。
“她什么都没说,是我自己猜到的,月儿一脸好几日都不见人影,你又向来不喜她,我再蠢也该猜到了。”
初念连忙补上解释,但时聿的神情看不出情绪。
时聿冷笑,“夫人果真慈悲,可若是慈悲用错了地方,那便成了害自己的元凶,到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初念隐约觉得,他这话另有深意,心中腾然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的婢女可真是个硬骨头,连死都不怕呢。”
时聿抬起衣袖,仔细瞧便能看见上头残留未干的血渍。
那是......月儿的血。
“你对她用刑了?”
初念眸子骤然圆睁,满眼的震惊。
“她不肯说实话,自然要用刑,但我知夫人宠她,给她留了一条命。”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怎能经受住你的逼供?”
初念眼眶已红,语气尽是责备之意。
她与月儿自小一同长大,未曾分离过半分,抛去身份僭越的说,就如同姐妹,她对月儿的情谊,是超越主仆的深厚。
时聿面上划过一抹凉意,“夫人上来就质问我,怎么就不问问,她犯了什么错?”
“她就算犯了错,也是我的奴婢该我来处置,你为何要插手?”
“她入了我时府的门,便是我时府的奴,我如何罚不得?”
是啊,这里是时府。
他这是在提醒她,他时聿才是这座府邸的主人。
时聿朝初念缓步踱近,带着不可言说的压迫之意,无形之中便浇灭了初念的愠怒,还让她心生胆寒。
这样的人,还真是不负他活阎罗的名声。
他上前一步,她便后退一步。
初念被他逼退到了房间一角,呼吸间,嗅到他衣物上残留的血腥气。
他身上总有血腥,可大多都不是他自己的。
这些不属于他的气味,都快要将他自身的冷柏香掩盖了。
初念低着头不愿看他,下巴上忽然多了一道力。
他两指钳着初念的下巴,迫使她扬头看向他,而后又放柔了声调。
“就连夫人你,我也罚得。”
整座时府的所有人,他都罚得。
初念心莫名一紧,隐约感到时聿有些不同往常,可又说不上来到底那里不同。
“夫人可还记得,那封约你出府的信。”
信?
是那日月儿从她妆奁盒子里发现的那封,也是李道从约她去望月楼的那封信。
“你后来可有查到,是谁放进你的妆盒中的?”
并未查到。
确切的说,是她还没来得及去查,朱氏便上门了,再然后便是后面的追杀,她根本腾不出手去查那封信的来源。
初念眸垂,又仔细回想了那日的情形,那时月儿初入府中,因她开口向时聿恳求才得已入内院服侍,而那封信,也是月儿先从妆盒中拿出给她看的。
现如今仔细想想,便很难说不是月儿一早便将那信藏在了身上,又伺机放入妆盒中,再假装发现递给她。
可月儿又为何这样做?
“因为她早就成了司空滕的狗。”
时聿仿佛看穿了初念在想什么,一语道破,神情略显嫌恶。
他似乎非常不喜有关司空滕的一切。
初念讶异之余,并未反驳时聿的话,而是在脑中过了一遍往日的种种。
抄家,换衣替身,被刘掌印发现,在她以为月儿早就被处死时,却没想到司空滕将月儿从那群太监的手中救了出来,还收留月儿在王府生活。
这一桩桩一件件,月儿自然会对他心生感激。
倘若真如时聿所说的那样,月儿一早便认了司空滕做主子......
那后来回到她身边伺候,让她看到那封信,去望月楼赴约——
这一切,都是司空滕为了让她得知兄长并未战死的消息!
那司空滕做这些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初念蹙着眉,又想起那日皇后寿辰入宫庆贺,遇到司空滕,月儿也是那时被司空滕硬塞入了时府。
以司空滕的敏锐,恐怕早在那时便发现了她失忆的端倪。
是以月儿才会被他送回她的身边,才有了后面她能得知兄长消息,又阴差阳错恢复了记忆。
原来如此。
司空滕做的这些,目的只有一个。
就是想以初源,让她恢复记忆!
理清楚头绪的初念不禁暗自惊叹,果真是一局缜密的谋算。
时聿出声打断她的思绪,轻飘飘道。
“可她就是不肯承认,那日云雀陋巷中的围追堵截,也有她一份。”
“我相信不是她。”
“事到如今,你还向着她说话。”
时聿眼色冷厉,她对一个婢女都能如此信任,可偏偏对他这个夫君却满眼怀疑与疏离。
难道他还不如一个无权无势的婢女?
初念努力勾了勾唇,露出的笑却比哭还难看。
她想,无论月儿是否真的已经另投新主,是否为司空滕做事。
她都不怪她。
知恩图报,又有什么错呢。
况且,她不相信曾经愿意舍命替她的人,会处心积虑的害她性命。
“你不信是她,可我说就是她。”
时聿沉声,转身拉着初念出了房门,“将人带上来。”
正当初念还在适应刺眼的日光时,便见月儿浑身是血的被人架了出来,放到了院子中央的刑凳上。
这院子是时府最偏僻无人的角落,院墙又特砌的高耸宽厚,无论多大的惨叫声,也不会漏一丝到外面去。
他倒是会选位置的。
“月儿!”
初念也不嫌月儿满身污垢,径直扑了上去。
望着已经快辨认不出的人,初念心中仅有的一丝责怪也随之消散,从前公府里头的一等女使,是何等的体面,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你怎么如此糊涂。”
“姑娘。”
月儿颤颤巍巍抬头,眼睛已经肿得快睁不开,伸手握住初念的手,“对不住姑娘,对不住......”
她受公府养育,又承蒙司空滕救命之恩,本是一桩幸事。
可偏造化弄人,司空滕需要她成为一颗棋子。
是以对得住一头,便对不住另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