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念心中是忐忑的,但脚步没有停下。

月落参橫,朔风刺骨。

数尺外的高台上,时聿隐入漆黑的暮色中,静静的注视着下方发生的一切。

“主子,不去阻止初姑娘吗?”吉祥站在身后。

“我倒要看看,她想干什么。”

时聿眯起眸子,眼底氤氲出冷意。

巷口,那男人肥头大耳,满脸横肉正欲行不轨。

“住手,这些东西够不够!”

初念将几只发钗和耳铛往男人身上一扔,趁他捡的功夫将地上女人扶起来。

这些珠钗都是时聿命人准备的,她虽不知价格,但看着应是不菲。

但人心总是贪婪的。

她已经做好了那男人要继续不依不饶的准备,可却听他说。

“够了够了,小的这就滚。”

竟这样就走了?

男人走后,那女人便感激涕零地要向她下跪。

就在她想扶起女人的瞬间,却看见女人诡谲扭曲的笑容。

她惊骇的倒抽一口气,吸到一口奇异的冷香。

是那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只一息的功夫,她便神志不清的倒地,断断续续的言语在脑中空灵回**。

“丫鬟捆了卖给人牙子。”

“这个别磕碰了,送去徐大人那里。”

“这个长得实在是好,不若让我先玩玩?”

“狗改不了吃屎,你弄快些。”

她的好心……竟被利用了吗?

亏得她还同那女人感同身受,原来竟是一场局。

到头来,她才是要失了清白的那一个。

夜色中卷来一缕极细的风动,二人正说着,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僵不敢动。

低头,昭戍的双刀已横在二人的脖间。

“二位,可真是好计谋。”

一道带着怒意的声音入耳,令初念模糊的意识又清醒了几分。

她涣散的瞳孔中出现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那是......谁?

是来救她,还是杀她的?

“徐秉宁的手段,何时变得如此下三滥了?”

时聿负手立于巷口,冷眼扫过那对做戏的男女。

女人颤颤巍巍地后退:“不,是…是奴家看这小娘子长得极好,想捆了卖去红玉楼换口饭吃。”

红玉楼,乃专供达官贵人销魂的**窟,它后面的枯井,古树下,每日都要埋上数个被玩死的妓子。

那女人不提红玉楼或许能留个全尸,但奈何她非往枪口上撞。

“解药。”时聿不想废话,身后的拳早已捏的咯咯作响。

女人不寒而栗,连忙掏出解药。

初念此刻的意识已经昏沉,眼皮已闭上,只感到唇上覆了谁温热的指尖。

下一瞬,就是被温热包裹的感觉,还带着那股冷柏香。

似乎是一件大氅。

紧接着,她感到身体离开地面,脸颊紧贴一个起伏强劲的胸膛。

等她再次醒来时,已躺在时聿寝卧的塌上。

心口在紊乱的跳动,浑身如火灼烧过一般滚烫。

一旁有人说话:“回大人,是那迷药引了姑娘的心疾,幸而及时服用解药,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她一只手覆住心口,感受心脏在里面胡乱冲撞。

还真是不堪大用啊。

这样一副羸弱的身子,如何北上前往冀州?

可尽管如此,她也要试上一试,时间不等人,晚一步,父亲会死,太子也会失势。

“还想跑吗?”

时聿目光沉甸甸的睨着她,好似能撕开她的胸口,能看穿她的心。

“我没想跑。”

“我…我只是看你迟迟不归,怕你出事,想出去找找你。”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无辜又勾人。

“你撒谎。”

时聿指尖穿过她后脑的发丝,迫使她仰起头来看着他,“我费尽心力将你身子养好,可不是让你逃跑的。”

他眼眶渐红,呼吸重了几分。

这一次,初念是真的触怒了他。

他原本芝兰玉树的面容忽然变得阴鸷,浑身散发着骇人的侵略性。

“你......怎么了?”

初念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汗毛竖起,他此刻的神情,同那夜别无二致。

那夜,她脚背上被他咬出的红印,至今未消。

她顾不上身子虚弱,光脚踩在地上,奔去门边,却发现门外早已被上了锁。

“外面有人吗,开开门!”她掌心拍打木门,却无人回应她。

“开门啊,你们主子病了,快叫大夫来!”

噔——噔——噔

身后脚步声不徐不缓,犹如潜伏在暗处锁定猎物的狼。

蓦地,她脊背一凉。

没等她回头,便倏地被时聿打横抱起,三两步扔回了塌上。

她惊愕地望着时聿,瑟缩着后退。

“初念。”

“你为什么总在骗我!”

时聿几乎是低吼出这句话的。

他双目猩红,捏住初念单薄的双肩,力气大得好似要将她捏碎。

初念被他吓得哭了出来,扑扇着双眼委屈道:“时聿,你弄疼我了......”

她推拒着他的胸膛,想从他臂下溜出。

可时聿早已料到,一手环过她的腰将其禁锢。

少女肩上的衣物挣扎中滑落一半,光滑的肩头擦过时聿的唇。

他想也没想,一口咬了下去。

“嘶——”

淡淡血腥在他的舌尖蔓延,他不再用力,取而代之的是贪婪的舔舐。

“时聿,你在做什么!”

初念只觉得他像一头误入歧途的野兽。

“我能帮你的。”他声音沙哑,口齿不清地呢喃,“别走好吗。”

如何帮?

他虽看似官途风光,可背后每一步都行的艰难。

镇国公府已是穷途末路,任谁都避之不及,他若帮了她,那便是自毁前途。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时聿,你清醒一点。”

时聿被打得头一偏,嘴角还带着嗜血的笑。

这一巴掌将他的清醒打回了一半。

他双眸猩红未散,音色暗哑低沉:“听话好吗,乖一点,就一点。”

“就乖乖待在我身边,我能解决这一切的,一定能。”

当年正是因为他松了手,才让岑中云钻了空子,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绝不放手。

心神耗尽,初念忽然一阵头晕目眩,四肢瘫软地栽倒在塌上。

“念念,念念?”

他方才的偏执尽散,眼底尽是担忧。

初念仿佛睡着了一般,怎么都没有反应。

他掌心拂过她绯红的面颊,随后轻抵上她的额头。

湿润的泪珠滴落在初念的脸颊上,晕开一片水渍。

他竟然哭了。

还是为一个抛弃过他的女人哭。

若是被初念看到,定会觉得他不值钱了。

她定会嫌弃他吧。

不过还好,她现在看不到。

“砰砰砰。”

锁芯撬动,伴随着吉祥急促的呼声:“主子,诏狱里您才抓的那两个钦犯出事了,像是被人下了毒!徐司吏正紧急彻查呢!”

“您快过去看看吧!”

时聿脸色瞬间冷峻,眸光骇人地揩去眼角残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