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顺命人将容达绑到帐前空地上,当众施以鞭刑,不但要教训他出气,还要让所有山民都看看,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牛皮鞭子抽在身上,每一下都足以让人皮开肉绽。

容达却一改平日里唯唯诺诺的窝囊废形象,梗着脖子朝桑顺大喊大叫。

“这些人都是我们的亲人,兄弟,是他们世代劳作供养我们。”

“我只是想让他们的日子过的了一些,我有什么错?”

“您是这些人的首领,您高高在上,尽情享受着他们的供奉,可是您有为他们着想过吗?您有想过他们的死活吗?”

“我只是做了您和我都应该做的事,我没错!”

容达的话无疑把桑顺架在了老虎背上。

和朝廷作对这么多天,山民跟着他躲在山里,早已断粮好几天了,背地里也早就有了怨言。

加上容达这几天的宣扬,朝廷如何善待山民,如何有读书科举出人头地的机会,山民们更是心思浮动。

此时容达一番话,便是直接要求桑顺表态,是否同意山民追求更好的生活。

如果同意,山民受了朝廷的恩惠,心还会向着他吗?他没有了民心的无脑支持,又有什么筹码要求朝廷的各种抚恤?

如果不同意,不必等以后了,山民立刻马上就会反了他。

别说什么地方主义,宗族观念。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便是亲儿子都会反目成仇!

桑顺想不到破局之法,恼羞成怒之下,自己夺过鞭子,狠狠抽了容达几下。

“逆子!”

“你定然是受了朝廷的好处,帮着朝廷蛊惑大家。”

“朝廷是大乾的,怎么可能真心对待我们的百姓,那些话都是哄人的,只有你这种蠢货才信。”

容达差点疼晕过去,为了活命却不敢认怂。

直着脖子大喊。

“城里就有官学,那些娃娃在里面吃的好穿的体面,你们一看便知,岂是我能编得出来的?”

“就算娃娃们学不出什么,至少能吃饱肚子,不用跟着你钻林子挨饿,说不定哪天就被官兵打死了!”

“山下的荒地上,如果种着成片的粮食,你们去看啊,去看啊!”

容达被打的皮开肉绽奄奄一息,最后山民们实在看不下去了,一齐跪求桑顺,桑顺才不得不留下他一条性命。

容达的死活暂时不提。

山民们都被他说动了心思,本来只是听他宣扬朝廷的种种好处,有些山民还不放心。

但,容达差点被打死,还口口声声让他们自己去看。

那就去看看吧,下不下山的,看过之后再做决定。

当然,这事要背着桑顺及其手下,至于为什么要背着,山民们一时也说不清理由,总之就是感觉桑顺是不愿意让他们下山的。

山下以各村寨为基础构建的防御网络已经基本完成了,不说如水桶般密不透风,防御等级也是比之前高出了好几个档次。

山民们以为他们偷偷摸摸下山,不会被官兵发现,孰不知他们的所有行动都在官兵的掌握之中。

韩影得到手下汇报,只是下令,发现山民在远处监视就行了,如果对方没有不法行为,就当没看到。

山民们看到了新建的官学,隔着院墙听到娃娃们读书、嬉笑的声音,还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更是看到原本的大片荒地,如今都成了粮田。

还有街上那些穿着与他们一样的衣服的人,与大乾人、甚至是官兵一起干活、分吃食,终于完全相信了容达的话。

接下来,就是一家又一家的山民,偷偷下了山。

桑顺得知后又气又急,却也没有让人拦下他们。

他没读过几天书,不懂那些大道理,但当了这么多年土司,也懂得一些民心所向,人人都想下山过好日子,他拦着只会给自己拉仇恨。

桑顺没有让人拦山民,他的儿子们却坐不住了。

这些人养尊处优惯了,眼看被他们视作私有奴隶的山民逃跑去投靠朝廷,个个十分愤怒。

发现一家山民打算下山,竟然直接把一家老小杀了,尸首挂在树上,让其他人都看看,背叛桑顺的下场。

山民们敢怒不敢言,却又不甘心放弃过好日子的机会,趁着一天夜里,将桑顺和他的几个儿子都杀了。

只有容达活了下来,不过身上的鞭伤没有及时得到治疗,已经严重感染了,一直处于昏迷中,出气多进气少,眼看也活不了了。

容达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突然感觉像在烧灼的皮肤似乎没那么难受了。

之后,他的意识渐渐恢复,感觉到有人给他喂水喂药……

容达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韩影从在距离床边不远的椅子上,目光淡淡看着他。

“大,大人。”

容达感觉到韩影眼中的杀意,连忙露出最卑微的神情,挣扎着想下地行礼。

动作扯到背上的伤口,疼得容达直冒冷汗,身子一歪瘫倒下去。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韩影淡淡说道。

“并不是我救你,其实你应该明白,你死了,对我、对朝廷更加有利。”

容达在昏迷中,偶尔也会有一些意识,知道桑顺和桑顺的儿子都被山民杀死了。

所以很快明白了韩影的意思。

桑顺这些人活着,朝廷为了表现大度,至少要留下桑顺一支血脉,而且要好吃好喝的养着。

但桑顺这些人是被山民杀死的,与朝廷无关,朝廷自然也无需再花费粮食和银钱养着桑顺的血脉了。

银钱还是小事,重要的是要提防这支血脉哪天又兴风作浪。

想通了一这点,容达表现的更加卑微,指天发誓绝不敢再有半点反叛之心。

韩影还真不是吓唬容达,但人活下来了,再弄死他又有点不忍心。

“记住你今天的话,否则桑顺的下场,就是你的明天。”

容达在枕上叩首不止,韩影背着手走出门外。

其实留下容达对他来说也不完全是坏事。

以后说不定会派上用场。

暂时还不必想这些,韩影问管事。

“地都买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