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语安难得清闲几日,自然不愿窝在院子里,无所事事地歇上几天。

当日,她便给自己那位闺中蜜友递了张贴子,邀请后者择日来府上小聚。

帖子是上午送出,可还未到正午,便有一道身影拎着个匣子,风风火火地进了她院子。

“新娘子,你这帖子递得倒是赶巧。”

陆语安这时刚用过点心,本打算小憩一下,但她一听到这声音,登时困意全无,便连忙出门相迎。

她一出院子,便看见一名二八年华的女子。

那女子身形高挑,身穿杏红交领右衽,外披浅红加绒褙子,一头乌黑长发梳作低髻,一张俏脸透着寻常女子少有的英气。

此人正是陆语安的闺中密友,骑都尉余家的嫡女,余巧巧。

她本是市井出生,幼时曾随父兄习武,一家人靠杂耍卖艺为生。

后来余父投身行伍,因在平叛中得了战将之功,被召至汴京封官赏宅,一家人这才在汴京扎了根。

她因这市井出生,没少被汴京城的贵女们排挤,唯独陆语安不在乎其出身,愿与她亲近,久而久之两人便成了手帕交。

“我这刚递了帖子,你便来了。”

陆语安笑着打趣:“也不容我准备准备。”

“咱俩这关系,还准备什么?”

余巧巧也不见外,直接进了屋子,同时扬了扬手中匣子,“阮家京果镇的酥油鲍螺,陪我吃些。”

陆语安虽已用过点心,却架不住余巧巧盛情难却,只能陪后者尝了一块。

“慢些吃。”

她看着大快朵颐,全然不顾形象的余巧巧,不由眼神一暗。

上一世,她出嫁后没多久,余巧巧便和昭武校尉家的薛二郎订了亲,两家约好来年三月再办婚礼。

余巧巧与薛二郎的婚事虽由父母定下,但两人皆是武将之后,平日里也都喜欢舞枪弄剑,几番接触下来倒是情投意合。

想必,成婚之后,两人定会举案齐眉,伉俪情深。

然而,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

当年关,边关战事吃紧,薛二郎随父兄出征,却不想竟战死沙场。

战报传回汴京,余巧巧悲痛欲绝,誓要为薛二郎守节。

之后的事情,陆语安因陪范二郎外调离京,并不清楚。

只听人说,薛母主动解了两家的婚约,将余巧巧收为义女,并请官家为后者赐婚。

当她回到汴京城时,余巧巧便已嫁至永安伯府,成了伯爵夫人。

好友高嫁至伯爵府,陆语安自然替余巧巧高兴,可与后者平日的相处中,她却总觉得对方少了什么。

如今她重活一世,再见到未出阁前的余巧巧,她这才知道后者少了眉宇的英气,少了脸上的笑意。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余巧巧见陆语安一直盯着自己,不由被盯得有些发毛,

“只是几日未见,觉得你愈发漂亮了。”陆语安笑道。

余巧巧白了陆语安一眼,一脸不信。

“好了,不逗你了。”

陆语安笑了一下,转而问道:“巧姐,我想和你打听点事。”

“什么事?”

“我想打听一些关于小公爷的事情。”

余巧巧微微一笑,打趣道:“新娘子,这么着急了解自己郎君?”

齐国公与余父同朝为官,且都是武将,因此两家关系非同一般,她和小公爷自然熟络。

“我听说,他养有外室,还有两个孩子。”

“他敢!”

余巧巧高呼一声,杏眼含怒,“他要是养了外室,我非替你劈了他。”

陆语安见余巧巧这般反应,心中不由一暖。

上一世,她在范家被李氏刁难时,余巧巧也曾为她打抱不平。

这种有人替自己说话的感觉,无论何时都让人心安。

此刻,她不由暗下决心,这一世,她绝不会让好友再失去那抹英气与笑意。

“巧姐,消消气。这事我也只是道听途说。”

她忙为余巧巧斟了一杯茶,示意后者不要生气。

余巧巧喝了口茶,顺了顺气,脑子这才转过弯来,意识到自己刚才所答非所问。

“语安,这事准是外人瞎传的。”

“姚若虚这人虽看着粉面油头,但为人正直,作风正派,是世家公子中少有的知礼守节、洁身自好的主。”

“你若不信,明天我就把他叫来,咱们当面问他。”

陆语安连忙拒绝。

当面对质,毋庸置疑是眼下最为直截了当的办法。

但是,完全没有必要。

她嫁至齐国公府,是为了今后能安稳轻松地过一辈子,她可不稀罕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两个小娃娃,总不会比范家的李氏还能折腾人吧!

况且,有这两个孩子,岂不省得她在鬼门关走上一遭了吗?

“不必了,巧姐你都已说他为人正直,作风正派,我自然放心。”

余巧巧只当陆语安脸皮薄,也就没有围绕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便是闲聊起来,其中话题无外乎是对各自婚事的期许、汴京城中最近发生的趣事。

直到傍晚时分,两人这才就此道别。

临别之际,余巧巧好似猛地想到了什么,连忙从怀中掏出一方巴掌大小的盒子。

“我倒差些忘了大事。”

她尴尬地笑了一下,忙将盒子递给陆语安。

陆语安打开盒子,如上一世那般,其中静静躺着一根红珊瑚簪子。

“我这东西寒酸,你别嫌弃。”

“不,我很喜欢。”

陆语安微微一笑,将簪子取出插在头上。

余家并非汴京本地人,家中没有太多产业,一大家子全靠余父的俸禄过活。

余巧巧能拿出这枚簪子,已是不易。

对于陆语安来说,这根簪子本身并非什么稀罕物件,但其中情义却是难得。

余巧巧见陆语安喜欢,这才放心离去。

送别余巧巧后,陆语安便将莺儿招呼过来,给后者拿了些银子,命其找几个精明伶俐,且嘴巴严实的去打听一下有关小公爷的事情。

她之所以这样做,并非不信任余巧巧对小公爷的评价,而是她总觉得后者这两个孩子有些蹊跷。

要知道,汴京城的这些高门显贵,平日里最爱东挨西问,说长道短,就连这家公子和那家姑娘多看彼此两眼这种小事,都够他们传上几日。

更别说谁家公子养有外室,并育有两个孩子这种大事了。

可她上一世,不仅没听说过关于那两个孩子的流言蜚语,更查不出后者身世的蛛丝马迹。

这世上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

可偏偏小公爷那两个孩子,就好似凭空出现一样。

其中必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