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道外无物,物外无道。在父子则亲,在君臣则敬。有適有莫,于道已为有间,又况夫毁髪而弃人伦者乎?

子曰:立言,所以明道也。言之,而知德者厌之,不知德者惑之,何也?由涉道不深,素无涵蓄尔。

子曰:传道为难,续之亦不易。有一字之差,则失其本旨矣。

或谓:“惟太虚为虚。”子曰:“无非理也,惟理为实。”或曰:“莫大于太虚。”曰:“有形则有小大,太虚何小大之可言·”

子曰:有者不可谓之无。犹人知识闻见,历数十年之后,一旦念之,昭昭然于心,谓之无者非也,谓之有者,果安在哉?

或问:“诚者,专意之谓乎·”子曰:“诚者实理也,专意何足以尽之·”吕大临曰:“信哉!实有是理,故实有是物;实有是物,故实有是用;实有是用,故实有是心;实有是心,故实有是事,故曰:诚者实理也。”

或问:“介甫有言,尽人道谓之仁,尽天道谓之圣。”子曰:“言乎一事,必分为二,介甫之学也。道一也,未有尽人而不尽天者也。以天、人为二,非道也。子云谓通天地而不通人曰伎,亦犹是也。或曰:乾天道也,坤地道也,论其体则天尊地卑,其道则无二也。岂有通天地而不通人?如止云通天文地理,虽不能之,何害为儒·”

子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之可闻。其体则谓之易,其理则谓之道,其命在人则谓之性,其用无穷则谓之神,一而已矣。

子曰:阴之道,非必小人也,其害阳则小人也,其助阳成物则君子也。利非不善也,其害义则不善也,其和义则非不善也。

子曰:诚则无不敬,未至于诚,则敬然后诚。

子曰:诚无不动者:修身则身正,治事则事理,临人则人化,无往而不得,志之正也。

或问:“子所定昏礼,有婿往谢之仪,何谓也·”子曰:“是时也。以今视古,气之淳漓不同矣。今人之寿夭貌象,与古亦异,而冕服俎豆,未必可称也。圣人之主化,犹禹之治水耳,宜顺之而不逆,宜遵之而不违。随时之义,亦因于此焉。”

子曰:天下之害,皆以远本而末胜也。峻宇雕墙,本于宫室:酒池肉林,本于饮食;**酷残忍,本于刑罚;穷兵黩武,本于征伐。先王制其本者,天理也;后王流于末者,人欲也。损人欲以复天理,圣人之教也。或曰:“然则未可尽去乎·”曰:“本末,一道也。父子主恩,必有严顺之礼;君臣主敬,必有承接之仪;礼逊有节,非威仪则不行;尊卑有序,非物采则无别。文之与质,相须而不可缺也。及夫末胜而本丧,则宁远浮华,而质朴之为贵尔。”

子曰:纯于敬,则己与理一,无可克者,无可复者。

子曰:质必有文,自然之理也。理必有对,生生之本也。有上则有下,有此则有彼,有质则有文。一不独立,二必为文。非知道者,孰能识之?

子曰:佛者之学,若有止则有用。

子曰:观生理可以知道。

子曰:至诚感通之道,惟知道者识之。

子曰:仁道难名,惟公近之,非指公为仁也。

子曰:圣人以生死为常事,无可惧者。佛者之学,本于畏死,故言之不已。下愚之人,故易以其说自恐。至于学禅,虽异于是,然终归于此,盖皆利心也。或曰:“本以利心得之耶?抑亦利心求之而有失也·”子曰:“本以利心得之,故学者亦以利心失之也。庄生所谓无常化者,亦若是尔。”

韩侍郎曰:“道无真假。”子曰:“既无真,则是假尔;既无假,则是真矣。真假皆无,尚何有哉?必曰是者为真,非者为假,不亦显然而易明乎·”

子谓门人曰:“于佛氏之说,不必穷也。苟欲穷之,而未能穷,则己与之俱化矣。”曰:“然则何以能不疑·”曰:“曷不以其迹考之?其迹如是,其心何如哉?岂可取其迹而不求其心,探其心而不考其迹也?心迹犹形影,无可判之理。王仲淹之言非也。助佛氏之说者,必曰不当以其迹观之,吾不信也。”

子曰:义利云者,公与私之异也。较计之心一萌,斯为利矣。

子曰:便儇佼厉之人,去道远而。

子曰:公者仁之理,恕者仁之施,爱者仁之用。子厚曰:“诚一物也。”

子曰:苟非至诚,虽建功立业,亦出于事为浮气,其能久乎?

或问:“学者多流于释氏之说,何也·”子曰:“不致知也。知之既至,孰得而移之?知玉之为宝,则人不能以石乱之矣;知醴之为甘,则人不能以糵乱之矣;知圣人之为大中至正,则释氏不能以说惑之矣·”

或谓:“佛氏所谓定,岂圣人所谓止乎·”子曰:“定则忘物而无所为也。止则物自付物,各得其所,而我无与也。”

子曰:天地不相遇,则万物不生;君臣不相遇,则政治不兴;圣贤不相遇,则道德不亨;事物不相遇,则功用不成。遇之道,大矣哉!

子曰:至公无私,大同无我,虽眇然一身,在天地之间,而与天地无以异也,夫何疑焉?佛者厌苦根尘,是则自利而已。

子曰:能明善,斯可谓明也已。能守善,斯可谓诚也已。

或问:“孝弟为仁之本与·”子曰:“行仁自孝弟始,孝弟,仁之事也。仁,性也;孝弟,用也。谓孝弟为行仁之本则可,直曰仁之本,则不可。”

或问:“仁与圣何以异·”子曰:“仁,可以通上下而言。圣,名其极也。有人于此,一言一行仁矣,亦可谓之仁,而不可谓之圣。至于尽人道者,必谓之圣,而亦可谓之仁。”

子曰:仁者,天下之正理。失正理,则无序而不和。

或问敬。子曰:“主一之谓敬。”“何谓一·”子曰:“无適之谓一。”“何以能见一而主之·”子曰:“齐庄整敕,其心存焉,涵养纯熟,其理著矣。”

子曰:忠恕犹曰中庸,不可偏举。

子曰:至诚事亲则成人子,至诚事君则成人臣,无不诚者,故曰诚者自成也。

或问:“中庸可择乎·”子曰:“既博学之,又审问之,又谨思之,又明辨之,所以识中庸之理而不差忒,奚为而不择·”

子曰:存道者,心无老少之异;行道者,身老则衰。故孔子曰:“吾衰也久矣。”

子曰:仁者必爱,指爱为仁则不可。不仁者无所知觉,指知觉为仁则不可。

子曰:可欲莫如善,以有诸己为贵。若存若亡焉,而不为物所诱、俗所移者,吾未之见也。

子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仁也。不可曰以敬直内,以义方外。谓之敬、义者,犹曰行仁义云耳,何直之有?所谓直也者,必有事而勿正心是也。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与物同矣,故曰敬义立而德不孤,推而放诸四海而准。

子曰:守道当确然而不变。得正则远邪,就非则违是,无两从之理。

子谓学者曰:夫道恢然而广大,渊然而深奥,于何所用其力乎?惟立诚然后有可居之地。无忠信,则无物。

子曰:理素定,则能见几而作。不明于理,何几之能见?

或问:“四端不言信,何也·”子曰:“有不信,故言有信。譬之四方,其位已定,何不信之有?若以东为西,以南为北,斯不信矣。是故四端不言信。”

刘安节问:“仁与心何异·”子曰:“于所主曰心,名其德曰仁。”曰:“谓仁者,心之用乎·”子曰:“不可。”曰:“然则犹五谷之种,待阳气而生乎·”子曰:“阳气所发,犹之情也,心犹种焉,其生之德,是为仁也。”

子曰:敬则无间断,文王之纯如此。

子曰:礼者人之规范,守礼所以立身也。安礼而和乐,斯为盛德矣。

子曰:无道而得富贵,其为可耻,人皆知之;而不处焉,惟特立者能之。

子曰:子厚以清虚一大名天道,是以器言,非形而上者。

子曰:今之语道者,语高则遗卑,语本则遗末。孟子之书,虽所记不主一端,然无精粗之分,通贯言之,蔑不尽者。

子曰:凡志于求道者,可谓诚心矣,欲速助长而不中理,反不诚矣。故求道而有迫切之心,虽得之,必失之。观天地之化,一息不留,疑于速也;然寒暑之变极微,曷尝遽哉?

子曰:语默犹昼夜尔,死生犹古今尔。

子曰:仁则一,不仁则二。

子曰:一德立而百善从之。

子曰:无一亦无三,故曰“三人行则损一人,一人行则得其友”,是二而已。

子曰:天以生为道。

或问:“理、义何以异·”子曰:“在物为理,处物为义。”

子曰:形而上者,存于洒埽应对之间,理无小大故也。

子曰:理有盛衰,有消长,有盈益,有虚损。顺之则吉,逆之则凶。君子随时所尚,所以事天也。

子曰:理善莫过于中。中则无不正者,而正未必得中也。

或问仁。子曰:圣贤言仁多矣,会观而体认之,其必有见矣。韩文公曰:“博爱之谓仁。”爱,情也;仁,性也。仁者固博爱,以博爱为尽仁,则不可。

或问:“何谓忠,何谓恕·”子曰:“‘维天之命,於穆不已。’忠也。‘天地变化,草木蕃’,恕也。”

子曰:不偏之谓中。一物之不该,一事之不为,一息之不存,非中也,以中无偏故也。此道也,常而不可易,故既曰中,又曰庸也。

或问:“商开丘之事,信乎·”子曰:“大道不明于天下,庄、列之徒窥测而言之者也。”

或曰:“蹈水火白刃而无伤,巫师亦或能之,岂在诚乎·”子曰:“彼以邪心诡道为之,常怀欺人之意,何诚之有·”曰:“然则其能者何也·”子曰:“西方有幻术焉,凡其所谓变化神通以骇众人之耳目者,皆幻也。巫师所能,乃其余绪耳。”

子曰:异端之说,虽小道,必有可观也,然其流必害,故不可以一言之中、一事之善,而兼取其大体也。夫杨、墨亦是尧、舜而非桀、纣,其是非岂不当乎?其所以是非之意,盖窃吾之似,欲成其说耳。

子曰:介甫之言道,以文焉耳矣。言道如此,己则不能然,是己与道二也。夫有道者不矜于文学之门,启口容声,皆至德也。

子曰:世之学者,未尝知权之义,于理所不可,则曰姑从权,是以权为变诈之术而已也。夫临事之际,称轻重而处之以合于义,是之谓权,岂拂经之道哉?

或问:“信在四端,犹土王四季乎·”子曰:“信无在,无不在。在《易》则至理也,在孟子则配道义之气也。”

或问:“夫子曰有已发之中,有未发之中,中有二耶·”子曰:“非也。发而中节,是亦中也。对中而言之,则谓之和可也,以其发故也

子谓子厚曰:“道者天下之公也,而学者欲立私说,何也·”子厚曰:“心不广也。”子曰:“彼亦是美事,好而为之,不知乃所当为,强私之也。”

子曰:因人情而节文之者,礼也;行之而人情宜之者,义也。

或问:“喜怒哀乐未发之时,耳无所闻,目无所见乎·”曰:“虽无闻见,而闻见之理自存。汝于静也何如·”对曰:“谓之有物则不可,然昭昭乎有所知觉也。”子曰:“有是觉,则是动矣。”曰:“夫子于喜怒哀乐之未发也,谓静而已乎·”子曰:“汝必从事于敬以直内,则知而得之矣。”曰:“何以未发言中·”子曰:“敬而无失,所以中也。凡事事物物皆有自然之中,若俟人为布置,则不中矣。”

子曰:或言方有内外,是有间矣。道无间,方无内外。

或问:“何谓时中·”子曰:“犹之过门不入,在禹、稷之世为中也,时而居陋巷,则过门不入非中矣。居于陋巷,在颜子之时为中也,时而当过门不入,则居于陋巷非中矣。盖以事言之,有时而中;以道言之,何时而不中也·”

或问:“外物宜恶诸·”子曰:“于道而无所见,则累与恶皆不得免焉,盖亦原其当有当无尔。当有也,何恶之有?当无也,何绝之有·”

子曰:礼者,理也,文也。理者,实也,本也。文者,华也,末也。理文若二,而一道也。文过则奢,实过则俭。奢自文至,俭自实生,形影之类也。

子曰:昔圣人谓“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仁者人也,亲亲为大。”唯能亲亲,故自吾老幼以及人之老幼。“义者宜也,尊贤为大。”唯能尊贤,故贤者在位,能者在职。仁义,尽人之道矣。

子曰:视、听、言、动一于礼,谓之仁。

子曰:信不足以尽诚,犹爱不足以尽仁也。

子曰:昼夜者死生之道也。知生之道,则知死矣。尽人之道,则能事鬼矣。死生、人鬼,一而二、二而一者也。

子曰:仕、止、久、速,惟其可,不执于一,故曰:“君子而时中也。”喜怒哀乐之未发,寂然不动,故曰:“天下之大本也。”

子曰:能尽饮食言语之道,则能尽出处去就之道矣。能尽出处去就之道,则能尽死生之道矣。其致一也。

子曰:有形皆器也,无形惟道。

子曰:凡执守不定者,皆不仁也。

子曰:释氏言定,异乎圣人之言止。夫于有美恶因而美恶之,美恶在物,我无心焉。苟曰吾之定,不预于物,然物未尝忘也。圣人曰止,随其所止而止之,止其所也。

子曰:中无定方,故不可执一。今以四方之中为中,则一方无中乎?以中外之中为中,则当外无中乎?故自室而观之,有室之中,而自堂观之,则室非中矣。自堂而观之,有堂之中,而自庭观之,则堂非中矣。

子曰:集义生气。方其未养也,气自气尔,惟集义以生,则气与义合,无非道也。合非所以言气,自其未养言之也。

或问:“集义必于行事,非行事则无所集矣。”子曰:“内外一事,岂独事欲合义也·”

又问:“敬以直内,其能不用意乎·”子曰:“其始,安得不用意也?久而成焉,意亡矣。”又问:“必有事焉者,其惟敬而已乎·”子曰:“敬以涵养也,集义然后为有事也。知敬而不知集义,不几于兀然无所为者乎·”

子曰:佛氏之道,一务上达而无下学,本末间断,非道也。

子曰:杨、墨之害,甚于申、韩,佛氏之害,甚于杨、墨。

子曰:《论语》所载,其犹权衡尺度欤!能以是揆事物者,长短轻重较然自见矣。

子曰:敬则虚静,而虚静非敬也。

子曰:一不敬,则私欲万端生焉。害仁,此为大。

子曰: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我也。知其皆我,何所不尽!不能有诸己,则其与天地万物,岂特相去千万而已哉?

子曰:仁孝之理,备于《西铭》之言。学者斯须不在,是即与仁孝远矣。

子曰:“无不敬”者,对越上帝之道也。

子曰:顺理则无忧。

子曰:老子语道德而杂权诈,本末舛矣。申、韩、张、苏皆其流之弊也。申、韩原道德之意而为刑名,后世犹或师之。苏、张得权诈之说而为纵横,其失益远矣,今以无传焉。

或问:“释氏有事事无碍,譬如镜灯,包含万象,无有穷尽也。此理有诸·”子曰:“佛氏善侈大其说也。今一言以蔽之曰,万物一理耳。夫百氏诸子,未有不善道德仁义者,考其归宿,则异乎圣人也。佛氏,其辞皆善遁。今即其言而究之,则必曰吾不为是也。夫已出诸其口,载之于书矣,遁将何之·”

子曰:佛之所谓世网者,圣人所谓秉彝也。尽去其秉彝,然后为道,佛之所谓至教也,而秉彝终不可得而去也。耳闻目见,饮食男女之欲,喜怒哀乐之变,皆其性之自然。今其言曰:“必尽绝是,然后得天真。”吾多见其丧天真矣。学者戒之谨之,至于自信,然后彼不能乱矣。

或问:“爱何以非仁·”子曰:“爱出于情,仁则性也。仁者无偏照,是必爱之。”

子曰:谦者,治益之道。

子曰:离阴阳则无道。阴阳,气也,形而下也。道,太虚也,形而上也。

子曰:道无体,而义有方。

或问:“释氏有言下觉,何如·”子曰:“何必浮屠氏,孟子言之矣。‘以先知觉后知,以先觉觉后觉’,知者知此事也,觉者觉此理也。”

或问:“变与化何别?王氏谓因形移易谓之变,离形顿革谓之化,疑其说之善也。”子曰:“非也。变,未离其体也。化,则旧迹尽亡,自然而已矣。故曰:‘动则变,变则化,惟天下至诚为能化。’”

子曰:尽己无歉为忠,体物无违为信,表里之义也。

子曰:动静无端,阴阳无始。非知道者,孰能识之?

子曰:莫大于道,莫妙于神。至大至妙,宜若难言也。圣人语之,犹常事尔,使学者玩而索之,故其味长,释氏之言,夸张闳侈,将以骇人耳目而动其心,意已尽而言未已,故其味短。

子曰:圣人公心,尽天地万物之理各当其分,故其道平直而易行。佛氏厌苦弃舍,造作费力,皆非自然,故失之远。

子曰:佛氏求道,犹以管窥天,惟务上见,而不烛四旁,是以事至则不能变。

子曰:中庸天理也,不极天理之高明,不足以道乎中庸。中庸乃高明之极耳,非二致也。

子曰:予夺翕张,理所有也,而老子之言非也。与之之意,乃在乎取之;张之之意,乃在乎翕之,权诈之术也。

子曰:礼乐大矣,然于进退之间,则已得情性之正。

子曰:一二而合为三,三见则一二亡矣。离三而为一二,一二见而三亡矣。方为一二而求三,既已成三,又求一二,是不知理。

子曰:善恶皆天理。谓之恶者,或过或不及,无非恶也,杨、墨之类是也。

子曰:以气明道,气亦形而下者耳。

子曰:静中有动,动中有静,故曰动静一源。

子曰:气充则理正,正则不私,不私之至则神。

或问:“何谓诚,何谓道乎·”子曰:“自性言之为诚,自理言之为道,其实一也。”

子曰:中无定体,惟达权然后能执之。

子曰:至显莫如理。昔有人鼓琴而见螳螟捕蝉者,或人闻之,而曰:“琴胡为有杀声也·”夫杀在物,见在心,而听者以声知之,非至显欤?

子曰:道不远人,不可须臾离也,此特为始学者言之耳。论道之极,无远也,无近也,无可离不可离也。

子曰:使万物无一失所者,斯天理,中而已。

子曰:“人为不善于幽隐之中者,谓人莫己知也,而天理不可欺,何显如之·”或曰:“是犹杨震所谓四知者乎·”子曰:“几矣。虽然,人我之知,犹有分也,天地则无二知也。”

吕大临曰:“中者,道之所由出也。”子曰:“非也。”大临曰:“所谓道也,性也,中也,和也,名虽不同,混之则一欤·”子曰:“中即道也。汝以道出于中,是道之于中也,又为一物矣。在天曰命,在人曰性,循性曰道,各有当也。大本言其体,达道言其用,乌得混而一之乎·”大临曰:“中即性也。循性而行,无非道者。则由中而出,莫非道也。岂为性中又有中哉·”子曰:“性、道可以合一而言,中不可并性而一。中也者,状性与道之言也。犹称天圆地方,而不可谓方圆即天地。方圆不可谓之天地,则万物非出于方圆矣。中不可谓之性,则道非出于中矣。中之为义,自过与不及而立名,而指中为性可乎?性不可容声而论也。率性之谓道,则无不中也,故称中所以形容之也。”大临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赤子之心,至虚无倚,岂非中乎?此心所发,无往而不中。大人不失赤子之心,所谓‘允执厥中’也。”子曰:“赤子之心,已发而未远于中者也,而尔指为中,是不明大本也。”大临曰:“圣人智周万物,赤子未有所知,其心固不间也。孟子所言,特取其纯一无伪,可与圣人同尔,非谓无毫髪之异也。无过不及之谓中,何从而知之乎?求之此心而已。此心之动,出入无时,何从而守之乎?求之喜怒哀乐未发之际而已。当是时也,至虚不倚,纯一无伪,以应万物之变,何往而非礼义哉?故大临以赤子之心为中,而曰中者道之所由出也。”子曰:“非谓无毫髪之异,斯异矣,大本则无异尔。于喜怒哀乐未发之际,而求中之中,去中不亦远乎·”大临曰:“然则夫子以赤子之心为已发者,而未发之时谓之无心可乎·”子曰:“心一也,有指体而言者,‘寂然不动’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在人所见何如耳。论愈析微,则愈易差失。言之未莹,则亦择之未精耳。”大临曰:“此则浅陋之辠也,敢不承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