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欣喻就知道段安会这样说,当即跪在马车前。

“父亲,您答应过女儿的事就要说到做到,不然,岂非言而无信?”

段安看出来段欣喻是不达目的不会善罢甘休,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几分。

“你这孩子,我都说了下次,我既答应了你就会说到做到,你何必急于一时?”

段欣喻知道段安不过是搪塞的话,下次回老家不一定是什么时候,若是没有公事,只怕一辈子都回不去。

难不成要让母亲在道观里一辈子么?

这样想着,段欣喻跪在带上不肯起来。

眼看着段安的脸色也越发难看,季淮安下了马。

“不急于一时,此事毕竟是家事,不便在外面宣扬,不如我们先回院里,说完了再走?”

毕竟是季淮安都说了话,段安也不好直接拒绝,只能下了马车,几个人去了前院。

“父亲,小娘可是你的枕边人啊,她在道馆多年,父亲不过是顺路让小娘入土为安,既然答应了女儿,为何突然反悔?”

段欣喻的情绪有些激动。

这还是季淮安第一次看到她这副焦急的模样。

印象里,段欣喻似乎一直都是沉稳的,遇事不慌张弛有度。

如今居然为了这件事,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看来她不是一向沉稳,不过是不在乎,若是遇到了在乎的人或事,关心则乱,也会像正常人一般焦急。

段安听了她的话,脸色也有些为难:“好孩子,我是答应了你,可不急于一时吗,现在动土不是好时机。”

“那父亲说什么时候才是好时机?”

“我!”段安被噎得哑口无言,眼看着不给段欣喻一个交代她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无奈之下只好摇摇头开口:“都是一家人我也不瞒你们,昨日家里找了道士来看,说是此时动土冲煞,不但影响家中科考仕途,搞不好还会出人命。”

段欣喻一听,当即觉得不对劲:“老道士?”

段安点头:“你三姐姐如今已经被冲了煞,这几日头疼难忍浑身难受的厉害,好孩子,你家侯爷不日就要科考,咱们得为活人筹划,已故之人,就别急于一时半刻了。”

一听这话,段欣喻顿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三姐姐头疼难忍冲了煞?说白了,不就是三姐姐搞的鬼不让自己得偿所愿。

往日也就罢了,今日毕竟涉及到自己的小娘,段欣喻绝不退让。

还不等她开口,季淮安率先到:“实在荒唐,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科考能否中榜,那都是我自己的命数,岂能怪在这种事上,岳父大人实在不该如此轻信小人谗言。”

段安闻言摇摇头:“你们是不知道,昨日之事实在蹊跷,小侯爷是不在乎,但毕竟还关系到家里众人,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昨日何事?”段欣喻追问。

段安无奈,只好将昨日的事都告诉了段欣喻。

段欣喻一听便就明白,是三姐姐和徐小娘故意而为之。

“爹,小娘是你的枕边人,为了所谓的封建迷信,您就要置小娘于不顾么?”

段欣喻的质问让一向要面子的段安有些下不来台。

“你怎么和我说话的,我是你爹!”

段欣喻只觉得失望,段安的确是自己的爹爹,但自从小娘去世后,他就对自己不闻不问。

段欣喻冷笑:“爹?当初小娘去世后,是祖母把我养大,这么多年,家里兄弟姐妹有的,我都不曾有过,若不是祖母照顾我,我只怕早就病死了,父亲偏心,我从未心生怨恨,如今不过是求父亲顺路让小娘入土为安,父亲还要因为三姐姐和徐小娘而不肯,人人都看得出来这不过是两人演的一场戏,唯有爹爹你信以为真,爹爹这般,何以让女儿信服!”

“你!忤逆不孝的东西!”段安被气得扬起巴掌,作势就要打在段欣喻的脸上。

季淮安眼疾手快将人护在身后:“岳父大人!”

季淮安毕竟是侯爷,段安再怎么生气,也知道招惹不起,当即只能气愤地将手垂了下来。

“无论如何,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你小娘入土之事,暂时搁浅。”

说完,段安不给两人说话的机会,便挥挥袖转身离开了。

见段安走了,段欣喻通红着的眼眶终究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这还是季淮安第一次看到向来从容的段欣喻哭了鼻子,甚至情绪难以遮掩。

又想到她刚才说的话,心中不免有些难受。

这大宅院里,庶女的日子不好过,没了小娘的庶女日子更是难挨,她也是不容易的。

段欣喻倔强地擦干了眼泪坐在凳子上,又有新的眼泪流出来根本擦不干。

季淮安看她这副样子心中不适,抬起手想要上前安慰,最终却还是把手垂了下来。

“岳母大人下葬一事,若是你想,由咱们侯府花钱将牌位运回去,由咱们侯府出人入土,你不必难过。”

段欣喻微微一怔,抬头看着他,一双眸子通红得厉害,脸蛋红扑扑的看上去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你叫我小娘什么?”

季淮安看着她如今的模样,只觉得心口一颤,有些尴尬地看向别处:“既是你的生母,我自然是叫岳母。”

段欣喻一听这话,眼泪更加不受控制。

为人妾室,一辈子都不能堂堂正正,甚至孩子出嫁,都不能正大光明地出席婚宴吃敬酒。

当初母亲家族落魄,为了给父亲换药钱才被贩卖为妾,若非如此,谁会甘愿给人做妾。

段欣喻大抵哭了有一会,心中的委屈才过了劲,季淮安在旁边候着。

半晌才见她起身:“若是有人不想让我小娘入土,那便是入了土也不得安生。”

季淮安方才听了也明白了怎么回事:“你三姐姐和徐小娘为何如此针对?”

段欣喻不愿意将家中的事说给季淮安听,又顾忌他即将科考才是大事。

便道:“都是些陈年往事,既然她们不想我安生,我也不能处处受制于人,我小娘的排位,我定要正大光明地入土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