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触手带着莫名的控诉,缠到了唐念的脖子上,湿润润的触感绕着她的下颌小心翼翼摸索,像有人用手指托着她的下巴。

醒来后没有看到主人的小宠物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撒娇和抱怨。

唐念被碾着喉咙,哪怕力道很轻,还是有种让她生理不适的干呕感。

视线里全是蓝色。

那些掠夺了植物们生命力的蓝色物质不会伤害到她,但是很爱粘着她,恨不得将唐念整个身体淹没,肌肤饥渴症一样贴着她温热的皮肤缓慢蠕动,轻轻吸吮着,甚至还想往衣服里钻。

直到被唐念气急败坏的打断。

“放开我!”

愤怒的斥责声,让扩大了无数倍的崽崽瑟缩一下。

唐念费力地动着手脚,好像在黏腻的沼泽地里挣扎一样,浑身灌了铅般沉重。

“把我放开!不然再也不让你过来了,别让我后悔收留你!”

虽然听不懂她的话,但充满抗拒意味的语气和严厉的态度,让它很难过。

身上的蓝色物质不情不愿的褪去,动作慢吞吞的。

褪到脚踝处,唐念挣脱出来。

“呜…呜...”

蓝色果冻中央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声,唐念头也不回地往卧室方向走去,那里是重灾区,所有东西都被崽崽弄得一团糟,落地穿衣镜倒了,台灯碎了,笔记本电脑放在抽屉里,柜子已经被重力挤压出裂缝,幸亏电脑还是好的。

她这会儿没功夫斥责发疯的果冻,打开屏幕点击共享互联。

随后跳转到地图页面。

屏幕上展开一张二维平面地图,一个小小的红点正在快速移动,然后停下。

这是唐念的手机定位。

许许多多透明的蓝色从客厅涌进来,海水一样的颜色,瑰丽而梦幻。

它很难过。

唐念的忽视让它不安又委屈。

想要粘着她,轻轻贴着,最好被她揉一揉,安抚一下,这样它就会满足了。

显然她不是这样想的。

当蓝色物质再一次缠到脚腕上时,唐念不耐烦的深吸一口气,像看到了抓沙发的猫一样头疼。

她极力用还算温和的口吻跟那团委屈不已的蓝色物质沟通,“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你可不可以不要闹我。”

“听话。”

她抬起手,摸摸它,指腹在冰凉的蓝色物质上轻轻揉捏,感受着手下的东西微微颤抖。

“你会乖乖的,对吗?”

呜呜咽咽的声音细弱的从它身躯深处传来。

这团充满未知毒性的蓝色异种族物质,其实十分好哄,只是轻声细语地跟它说几句话,就变得愈发乖巧起来。

浑身冰凉而柔软,手感很好,唐念不清楚它是不是一直会维持这个形态,游戏提示说它正在完成第一次蜕变期。

那么蜕变之后它会变成什么样呢?

冰凉的蓝色触手顺从地从她脚踝上褪去,唐念轻声诱哄着,“对,就这样,乖乖的,你自己玩一会儿,我会奖励你的,好不好?”

它轻颤着,呜呜咽咽的听话。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唐念心下惊愕,嘴上却一直慢慢地哄骗着它,“真乖,好乖的崽崽。”

果冻看起来十分委屈。

那些不情不愿的蓝色触手似乎有自己的想法,试图缠上她的手腕,像是对那些糖衣炮弹般的哄骗作出反抗,却被她捉住,握在手心轻轻捏了两下。

唐念顺着那条触手抚摸,慢慢安抚它的情绪,直到那团蓝色一寸寸泛出发紫的薄红,轻颤的呜咽着,变得湿漉漉的。

软软的没有力气。

一声声细软的重复着某种她听不懂的单音节,又像撒娇一样慢慢碰着她的鞋边。

像是一团地震中凝固的海,涌动着不安又压抑的水流,又像一只委委屈屈蜷缩在主人身旁的小狗,眼巴巴的想讨好她,顺着她的指令没有再纠缠过来。

“你好像一只小狗呀。”

唐念忍不住笑了,可动作却一刻不停地翻身从卧室走出来,飞快换掉身上的睡衣,穿鞋。

它已经出现了智慧行为,一举一动都在试探着唐念的反应。

发现自己不再纠缠后唐念的情绪就变好,声音也温柔了许多,于是压抑着想要亲近她吞没她的天性,强迫自己蜷缩起来,身体明明在不断庞大,却又要反向束缚自己,它觉得自己胀得生疼。

整团蓝色物质都像被水洗过一样,透着微微的亮光。

要奖惩有度,打一巴掌后还要给一个甜枣。

所以唐念不停的随口夸它,“乖崽崽。”

林隅之手腕内侧的怪异触感,应该是滞留针,不会有错。

唐念极为熟悉那种东西,因为她天生的疾病,人生中有过无数次携带滞留针的经历,可能林隅之究竟怎么了才会在手腕内侧留下一个这样的东西,又是为什么要瞒着她?

如果是容易痊愈的病,他有必要戴滞留针吗?

换好鞋子,唐念打开笔记本,看着地图上的共享位置,回头对缩成一团的蓝色物质眨眨眼。

嘴角的笑容加深,安抚的嗓音如爱神的低语般轻柔而充满迷惑性,“我出去一会儿,你自己在家也会很乖的对不对?”

蓝色的物质无法理解她的意思,懵懵懂懂的呜咽一声。

反应过来时,她的身影便消失在门后。

空**的房间安静下来,它的身上再一次冒出了委屈的湿润**,轻轻呜咽一声,没有人回应它。

房间安安静静的。

她走了。

-

一路上,唐念开始慢慢捋顺那些被自己忽略的信息。

比如说很早之前,林隅之就在医院住在vip病房里,唐念就在他的隔壁,还看见过许多西装革履的人跟他一起开会。

只是那时以为是他骨折的原因,现在想想确实不合理。

为什么骨折会天天住在医院呢?明明已经打了石膏,明明可以独立下床行走,那种程度的骨折不至于天天住在医院的。

而且他为什么会输液?又为什么会佩戴滞留针?

刚刚在车里为什么不开灯?他的脸色又为什么那么苍白?

以前没有放在心上的细节,现在全部重新涌入脑海。

耳旁响起了林隅之那句“我忽然觉得以前那些金钱和数字游戏没有意义,因为生命到了最后,所有附加价值都不再重要了。”

“我可以理解,我感受不到它们的价值,我好像还没有为自己活过。”

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浮现在心头,唐念莫名开始心慌。

她慌什么?谁还没有生过病,她也一直在生病,甚至有几次下了病危通知书,如果不是有游戏的话,她早就已经死了。

禁止滥好心,她为什么要为别人心慌。

可胸腔里那颗心脏就是不受控制的开始心悸,她按住自己的胸口,疑惑地在想自己是不是犯病了。

不然为什么那么难受。

打开电脑,登陆自己的id,再次点击丢失定位。

她把自己的手机落在了林隅之车上,并开启了共享互联设置,这样同一系统下,电脑便可以精确定位到手机所在的位置/

地图上,自己的手机定位出现在医院,林隅之果然就在医院。

心脏病人不能快走,唐念下了车寻找到熟悉的vip病区,拿出自己在家里翻出来的住院手环,扫描进入,一路畅通无阻。

心率有些不齐,好怪,可能真的要犯病了。

仔细想想,林隅之和她的交际不多,他的笑点很低,无论唐念说什么,他都在笑。

他有些无聊,经常给唐念发信息,告诉唐念他都在做什么,偶尔拍一拍天空,拍一拍他看到的东西,拍一拍他吃过的饭,都是一些日常的,平淡到甚至有些无趣的东西。

可是他不停的发,透着分享的欢愉。

与清冷的贵公子人设截然不符的亲昵,这么麻烦的林隅之,竟然让唐念感到担忧。

她为什么会为他心慌?

最烦的是,唐念下午的时候,曾接到医院的电话。

那个跟她沟通过无数次的VIP特护医师,让她再去检查一下,做一个配型。

因为可能过段时间会有适配的心脏源。

唐念坐在沙发上发了很久的呆。

原来真的会痛啊,良心这种东西。

她撒谎说喜欢他,他好像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