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抬手在塞缪尔眼前挥了挥,他的眼眸仍旧是空寂一片,没有聚焦。

这让唐念生出一些手足无措的茫然。

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眼睛细细地观察他的反应。

塞缪尔的面色格外苍白。

繁复雪白的衬衫下缘,被割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隐约透出一些受过伤的瓷白皮肤。

唐念一瞬间就猜到,这是躺在他房间**那个穿白色衣裙的女人做的。

原本的担心和疼惜眨眼之间变成了酸苦与愤怒。

他看起来是极不舒服,神情却是迟缓空洞的,精致的面庞好像没有注入灵魂的假人。

被伤害时,他一定不闪不躲,否则以他的能力怎么可能躲不开?

只是不想躲罢了。

到底有多喜欢,才能纵容另一个人这样肆无忌惮的伤害他?

唐念检查塞缪尔的身体,自己却越来越难受。

一种类似于愤怒的情绪贯穿了她,还要忍耐着他身上散发出的勾魂夺魄的甜蜜香气。

唐念好像快要无法忍受他的香。

口腔中分泌出大量湿润垂涎的**,让她忍不住想要扑上去咬在少年皮肤上。

钟楼下的两个男仆大概听到了动静,往上走。

“你刚刚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是不是风吹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一层就会看见他们。

唐念转身要藏,喉咙却因塞缪尔的血液香味不受控制地吞咽着。

她都抵抗不了的味道,更何况别人?

万一他们咬他怎么办?

她咬牙,强迫自己什么都不去闻,掐着塞缪尔的胳膊,将他拖进了旁边的小房间。

塞缪尔任她拉着,体温冰冷,手臂坚硬。

不说话,也没有反抗,被她带进房间,掩上了门。

那些黑色物质跟随着他涌入了黑暗的角落,像条围着主人寸步不离的狗。

男仆的说话声音从门口传来,聊着某一位得了势力的新贵族,语气中带了一点嫉妒和不甘。

“他竟然敢让以前的老牌贵族当侍弄花草的奴仆,他们的姓氏承载着书写不完的荣耀,一百年前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

“对呀,原本的纯血贵族都被他扼杀了。”

“可是没有人有能力反抗他。”

说完这句话,他们不约而同的沉默。

枯黄的夕阳带着一丝万物腐朽的萧索。

另一个人欲言又止,压低了声音,“坎贝尔家族是不是正在秘密组织反叛……”

剩下来的声音太小,吹散在风中。

门缝没有合拢,两个沉浸在自己心事中的男仆没有注意到,角落里堆放杂物的小房间,有人手里跳动着火焰,覆手之间熄灭。

黑夜将至,男仆们抬起手,推动着状钟的铜柱。

悠扬的钟声响起。

十二点。

午夜来临。

童话中,辛德瑞拉的魔法会在这一刻失效,仆人变成老鼠,马车变成南瓜。

唐念低头。

看向肩膀上的人。

他们刚刚在说他吗?是要秘密组建反叛者反抗他了吗?

少年的头抵在肩上,面颊贴着她的颈窝,鼻尖快要靠近她脖颈上的伤口。

半垂着的睫毛像两片柔软的扇子,有种人畜无害的错觉,安静得像个天使。

这具充满迷惑性的美丽皮囊,让唐念下意识忘记,现在的他是多么恐怖强大的存在。

这样的赛缪尔看起来很软弱,像一只不被拯救就会死掉的幼猫。

唐念觉得烦躁,她又不合时宜地开始产生怜悯心。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弱小的存在。

她向后缩了缩,伸手按着脖颈,她的血统极差,自愈能力太弱。

视线不经意间落在塞缪尔紧窄的腰腹上。

他的衬衣被划破了,轮廓性感处多了一道划痕,白嫩的皮肉横着一道狰狞的裂口,像被人用利器粗暴划开的,触目惊心。

一瞬间,说不清是生气还是酸苦。

唐念憋气,伸手按住他的额头,狠不下心推开。

她想问他为什么。

到底有多喜欢才愿意让对方在自己身上留下伤疤,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

有些生气,好像更多的是酸楚。

怎么不懂得怎么保护自己呢?

为什么不能爱自己呢?

为什么非要给自己找个主人?明明已经那么强大,明明已经居高临下俯瞰整个月光城。

为什么非要那么卑微的去喜欢一个人?

唐念脑海中像自动播放影片的显示器,不断放大重叠反复滚动着那天狂躁抽搐的白裙女性,拿起匕首刺向塞缪尔时的画面。

好生气。

她将脸埋在手心。

少年的头颅随着她的动作微微向下滑,陷在她的颈窝里,发丝柔软,如同乖巧讨好的小猫。

算了。

生不起气来,算她输给他。

外面隐约又传来一些动静,好像是找人,唐念看到角落里欢快打转的黑色丝线,又看了一眼门。

无论如何谁进来了,总归受伤的不会是他。

现在是个探寻任务的好机会。

手指动了动,唐念踌躇着,缓慢托起少年的下巴。

塞缪尔的精神状态很明显有问题。

他的眼睛空洞洞的,好像对外界失去了反应,让唐念想起自己在医院时遇到的精神问题患者。

脖颈上纤细漆黑的项圈像吸走了所有光线,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项圈的内侧雕刻着这个世界的古老复杂的文字,是一个名字,塞缪尔。

当初在那场酒会上救出他时,他的脖子上就带着这个项圈,这是奴隶的象征,他又没有任何记忆,这个项圈上的名字就被唐念理所当然地认定为少年的名字。

它就是所谓的封印吗?

视线向下,是带有荆棘暗纹的领口。

按着他的肩膀,唐念抬手,一颗一颗轻轻解开他一路扣到喉结的金色纽扣。

做着这个动作,难免有些尴尬,指腹不经意间划过少年冰凉的肌肤,很滑,很细腻。

让她生出一种想要退却的尴尬。

往下扫了一眼,所有旖旎的胡思乱想都烟消云散了。

只剩下心惊肉跳。

雕塑一般优美紧致的苍白身躯上,全是伤痕。

唐念手指抽搐。

眼睛好像不会转动。

不知过了多久,又合上了他的衣领。

黑暗处涌动的粘稠物质欢快的翻涌着,不知道在高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