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无法退出的游戏,无论如何都会让人产生惶恐。

游戏一旦失灵,那是不是意味着她要永远被困在这个地图当中?

思维一片混乱,塞缪尔忽然轻轻拉扯了一下她的手腕,像一株随着海水波动的水草,慢慢贴着她的腰肢向上移动。

然后命令道,“拥抱我。”

唐念一愣,随即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受控制的移动,她抬起手,如少年命令的一般将他抱进怀里,收拢手臂压住。

什么情况?她仓皇的睁大了眼睛。

塞缪尔像被主人安抚了的猫,顺从地闭上了眼,将脸颊埋进她的颈窝间,缠绵地蹭了蹭。

“好舒服,您的怀抱让我很幸福。”

他的眼尾蔓延着绮丽的图腾,睫毛上甚至还挂着泪珠。

一瞬间,唐念的脑海里已经涌现出无数种猜测。难道是因为退出失败所以失去了对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可下一秒,她就否认了这种乐观主义的猜测。

不对,如果是因为游戏失控,那么她会无法动弹,而不是听从塞缪尔的命令。

所以,让她不愿相信的可能性就变成了唯一——她被塞缪尔控制住了。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猜测,少年轻轻勾动手指,唐念脚踝一凉,惊慌地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一条不起眼的黑色丝线无声无息缠绕着她的脚踝,向外一扯,诡异的失重感袭来,唐念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整个人失去平衡,又被无形而轻柔的力量托起。

于是看起来就像急切的扑向塞缪尔一样,将他向床边压去。

黑色的细线在脚踝上逐渐凝成实质,仿佛锁链一般捆住她,而塞缪尔则是沉浸在这个拥抱中无法自拔。

他的眼尾透出一点潮红,在她耳边发出柔软而潮湿的低喘,好像得到了极大满足一样,微微眯着眼。

比被吸血时叫得更缠绵。

他还欲盖弥彰的解释,

“不要、不要生气,我这样做是为了保护您,免得您消失。”

好像这样说,就为他的行为粉饰上了合理的外衣。

唐念无法反驳他,她是个哑巴。

情绪从恐惧和慌乱,逐渐变成了一种恼怒。

被乖巧表象欺骗的恼怒。

塞缪尔平息着自己的失态,抚摸着她的发丝,温柔得像在逗弄一致娇贵柔弱的猫咪。

她的发根有些痛。

被尖锐的物体挂住,扯得生疼。

“您不说话,是不是不怪我?”

她不说话明明是因为说不出来话!

唐念错愕的看向他,捕捉到了那双眼里一闪而逝的笑意。

他是故意的。

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这个发现不但没有平息怒火,反而让唐念更加心烦意乱。

他极为耐心地梳理着唐念凌乱的头发,等待她的情绪平息下来,暗紫色的眼眸追逐着她的面容,捕捉着她每一丝细小的神情。

“您看到了,契约已经生效,无论您是靠什么手段离开,这些咒符都可以圈住您的灵魂,这根锁链只是以防万一而已,毕竟您太狡猾了,稍有不慎您就会不见。”

他说着又像陷入回忆,在唐念腰上的手收拢了一些,勒得她有些疼。

“您不见了,我一直在找您,可是你消失了一百年,这百年里,我有好几次都感觉自己要疯掉了。”

不,他已经疯掉了。

如果她不回来的话,他的确可以放过她。

感谢万物,她还是再一次落入了他的怀里。

可他无法原谅她自私冷漠的逃离行为。

唐念很难受,像一只被迫被人抓在怀里撸的猫,在可控的范围内小幅度的挣扎,但每次只要微微一动,就被少年更加用力的圈进怀里。

他眉眼间染上一种潮红的满足,依恋的拥抱着她,好像抱住了自己喜爱的玩具。

“别的我都可以原谅您,但是有一点我无法原谅。”

轻轻吻了吻唐念的额头,塞缪尔发出一声喟叹,眼眸却缓慢阴沉下来。

手臂进一步收拢,一寸一寸勒紧了她。

“我很自私,不愿意分享。您猜,我在镌刻契约时,发现了什么?”

唐念一怔。

“我发现了哦。”

那些吻落到了耳垂边,将他的话音送入脑海,“您的灵魂,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有趣。”

她的头发被攥在少年修长冰冷的手指中,轻轻拉扯着,有些疼。

只是这些疼痛很快就微不足道了。

唐念意识到了什么,脑海中闪过两个身影,又联想到他说的契约……很快一个大胆的猜测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这种细微的神情变化当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您果然知道的,不知道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呢。”他叹息,声音也跟这沉了下去,“所以,我有的时候真的很恨您。”

在这一百年间,塞缪尔清楚地意识到眼泪是来自于爱,恨也是来自于爱。

他无法接受自己深爱她的同时,她将注意力分割给别人,在他苦苦等待甚至绝望到想要毁灭自己的同时,她在某个不为人知的世界,接受了别人的烙印。

这真的让他感到无比的愤怒。

恨这种情绪,远比爱意来得更加深刻,也更加汹涌。

倏然间,他抚摸的动作停下,僵硬的看着自己的手指。

强制在她已经被占据的灵魂下加上自己的烙印,果然还是遭到了那些未知印记的攻击。

唐念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惊悚的发现,少年白玉般的手指不知什么崩坏出无数细碎的裂纹。

他正要抚摸唐念的脸,看到自己的手指破裂,瑟缩了一下,收回手。

“会割伤您的,不可以。”他喃喃自语,“我也要换具新身体才行。”

唐念这才发现他的状况很糟糕,远比想象中的糟糕。

像是某种汹涌的反噬,反馈到了他身上。

他抬起头,面容一寸寸爬上裂痕,整个人像被摔碎的陶瓷玩偶。

他的身体维持着修长优美的轮廓,丝丝缕缕殷红的血色像勾勒在瓷片上的绮丽花纹。

这种濒临破碎的美感在他身上格外震撼。

“等我开门,亲自给您更换身体。”

开……什么门?

不久前的恼怒在看到他迅速残破的身躯时,**然无存。

像雨水淋过的火苗一样,呲的一下消失了。

唐念心中难以抑制的涌现出悲伤与刺痛,想起文学鉴赏课老师说过的话: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事物毁灭给人看。

她感受到了,悲剧的美。

唯有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愈发明亮。

他盯着唐念的眼睛。

用一种疯狂的、痴迷的、浓郁病态的、似乎在诉说漩涡般永无止境爱意的眼神。

可他的神情又是那么悲伤,好像在承受什么可以碾碎他的重量。

可忽然。

他命令。

“吻我。”

话音未落,她的唇被微凉柔软的物体轻轻贴上,继而又被撬开牙齿。

尖利的犬齿刺破舌尖,她在某一瞬间获得了身体的掌控权,本能推拒,却被更加用力的扣住后脑,咬噬舌尖的伤害转变成了暧昧的,深入的亲吻。

他低下头吻她,垂下修长的脖颈,眼睛却没有闭上,直勾勾的看着她。

透出一种肉食动物的掠夺感,还夹杂着一些唐念看不懂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