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几名骑兵斥候从南面疾奔而来,很快被外围巡哨拦住,将他们领到大营内。

大帐内重新点燃了数十根蜡烛,灯火通明,刘琼和十几名将领又重新回到中军大帐,大帐正中摆放着江南西道的沙盘,这是几年前就制作成功,直到现在才发挥作用。

斥候指挥使魏胜在沙盘前给众人讲解最新情报,“目前韩世忠率领的六万军在抚州临川县,而张子琦率领的十万大军在南昌县,两军相距约两百里左右。

“韩世忠的军队临川县呆了多久?”唐骞问道。

“回禀唐都统,今天上午刚到临川县。”

“后勤辎重呢?”

“后勤辎重是两千辆大车,和军队同步而行,也在临川县,主要以粮食为主。”

刘琼沉吟片刻也问道:“韩世忠军队装备如何,可有骑兵?”

“大概六千骑兵左右,装备比较普通,都是皮甲、长矛、战刀,而且三万人看起来比较精锐,另外三万人明显有新兵的感觉,缺乏刚硬,更缺乏杀气,估计是新兵。”

“攻城武器呢?”刘琼继续问道。

“回禀都统,两千辆大车只有粮食,攻城武器没有看到。”

刘琼点点头对众人道:“张俊的淮西军携带有大量火油,以韩世忠的六万军队来攻城,显然不现实,而且韩世忠军队只有三万精锐,其他三万军较弱,另外骑兵也只有六千,而淮西军却有十万大军,兵力上占据优势,所以韩世忠大军杀到江南西道,摆出一副要和对方争夺江南西道的架势,实际上只是虚招,他的根本目的还是要防止淮西军进攻临安府,只是把防御线拉到了江南西道。”

唐骞也笑道:“这就能解释清楚了,为什么韩世忠军队没有携带攻城武器,因为他压根就没有考虑过攻城。”

李复兴缓缓道:“那我们得想让淮西军了解这些。”

“有办法!”

刘琼沉思片刻,缓缓道:“我们在南昌县有情报点,可以让情报点想办法。”

……

南昌县现在处于战时状态,每天中午开启南城门一个时辰,让城内百姓出城买菜,然后一个时辰内必须回来,否则就会被关在外面,所以南城门外官道两边摆满了菜摊,城内居民和菜农讨价还价,热闹异常。

这时,城头上急促的钟声响起,“当!当!当!”这是催促大家进城了。

钟声响起到关闭城门只有一炷香时间,城外上千百姓纷纷拎着菜篮子向城内涌去,纠纷往往就会在这时发生,短秤、少找钱之类,但大家也顾不上了,只能明天再说。

上千百姓蜂拥进了城内,城门随即关闭,吊桥拉起,百姓们也各自回家了,其实管得也不是很严,如果有探子混进城也发现不了。

一名穿着短衣的中年男子也混入城内,他叫王永,是一名骑曹参军,之所以选他,因为他就是抚州宜黄县人,能说一口抚州土语。

王永很快找到城南附近的平安客栈,平安客栈就是西军设在南昌县的情报点,同时也是整个江南西路的情报点,他们并不是收集军事情报,而是收集人口、城池、航运、产粮、物价、官员等等公开情报,同时也要江南西路的豪门士族建立联系。

掌柜叫葛文礼,就是南昌县本地人,带着五名伙计在江南西路收集情报,已经有近三年了,收集的情报都是送去鄂州,再由鄂州转送到情报司。

王永走进客栈,掌柜热情招呼,“欢迎来小店住店!”

王永见两边无人,问道:“我找葛文礼!”

“啊!我就是。”

王永取出军牌给他看了看,葛文礼连忙道:“请随我来!”

两人来到内堂坐下,葛文礼给他倒一杯热茶,笑问道:“阁下也是情报司的?”

“不是!我是虎贲卫帐下骑曹参军王永,是一名文官,奉刘都统之令来南城行事。”

“原来是文职军官,难怪!”

葛文礼又微微笑道:“听口音王参军好像是抚州那边人吧!抚州人说话尾调比较重,听得出来。”

“一点没错,我是抚州宜黄县人,所以才挑我过来。”

葛文礼点点头,“王参军的任务是什么?”

“我要见淮西军主帅张子琦,向他介绍韩世忠军队的情报,刘将军不希望他们对峙。”

葛文礼沉思片刻道:“虽然我可以直接找他,但我不能暴露,这样吧!我带你去见一个豪门家主,也姓王,在江南西路也很有名,让他带你去。”

“都可以,你来安排!”

……

葛文礼找的人叫做王禄生,是南昌县乃至隆兴府最大的地主,是南昌县的三大豪门之一。

王禄生在京兆城已经买了宅子和店铺,实际上就是把家族命运押在陈庆身上,葛文礼在江南西路收集情报,他帮了很大的忙。

听说是去找张子琦,王禄生一口答应了,立刻带着王永前往元帅府。

张子琦当然很看重地方豪强,听说王禄生来访,他亲自迎了出来。

王禄生抱拳道:“打扰张元帅了,这位是我族弟王永,从抚州过来,被韩世忠军营征用了几日,了解一些情况,看看张元帅有没有需要?”

张子琦大喜,他就在发愁不知道韩世忠的军中情况,居然就有知情人上门了。

张子琦连忙把王禄生和王永请到后堂,三人宾主落座,张子琦又让人上茶。

“请问王先生怎么会在韩世忠营中做事?”张子琦笑眯眯问道。

王永用明显的抚州口音说着蹩脚的官话道:“韩世忠军队招募了一批文士进营替士兵写家信,我是其中之一,在大营呆了三天,因为工钱问题有了矛盾,我就不干了。”

“工钱问题有什矛盾?”

王永有些不高兴道:“本来讲好一天三贯钱,后来又变成一封信给二十钱,我写字比较慢,算下来我一天最多只能拿一贯钱,我觉得他们不讲信用,做了三天就不干了,正好族兄托人捎信给我,让我来做庄园管事,我就过来了。”

“原来如此,出尔反尔确实不应该,不知王先生知道多少情况?”

王永想想道:“大概都了解一些,和他们士兵聊天,他们士兵什么都说。”

张子琦连忙叫人把副将韩晋找来,张子琦也是文官,真正能代表打仗的却是副将韩晋。

韩晋听完介绍,眉头一挑问道:“请问王先生,韩世忠是不是有十万大军?”

王永愕然,摇摇头道:“他们只有六万人啊!没听说有十万人,将军是听谁说的?”

韩晋其实只是试探王永一下,看他是否信口开河,看样子对方确实了解情况。

韩晋呵呵笑道:“听到一些传闻,看来传闻不可靠!”

“韩将军想知道什么?”

韩晋想了想道:“六万人都是老兵吗?”

王永撇撇嘴道:“什么老兵,有三万人是水军,另外三万人是新兵蛋子,刚刚招募的新兵,一个个吓得要死,哭着求家里人想办法把他们调回去,说打仗会死,他们不想死。”

韩晋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当然知道,事关士气和战斗力,这个情报太重要了。

“这些新兵训练怎么样?”韩晋又急问。

王永冷笑一声道:“啥训练啊!根本就来不及训练,很多士兵哭着说他们连弩都不会用,上面就硬塞一支弩给他们,让他们当弩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