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笼,不,还不够,再加个铁网,要严丝合缝,半点空隙也不能留!”

苏言志言语错乱地吩咐了一通。

待他走出去老远,我依然听到他语无伦次地嘟囔着:“她是妖女,妖女,莫让她跑了!千万要看好了!莫让她跑了,千万不能有任何疏漏!”

“对,不能伤到她,一根毫毛都不能伤到,别看她妖里妖气,其实她是个神女!神女得供养起来,小心翼翼地供养着,不能有半分差池。若是她有任何闪失,本宫要你们偿命!”

留下来看守我的护卫们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听见他们的小声嘀咕:

“太子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许是受到了惊吓。”

“该不会是被这笼子里的人吓到了吧?话说太子命令咱们把她重重禁锢,又警告咱们将她当神般供起来,咱们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谁知道呢?听太子的意思是不得伤她,只将她禁锢起来。”

“那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究竟是妖女还是神女呢?”

“能让太子惧怕至此的,是个妖女无疑了!”

有人向笼子里的我望了一眼,小声道:“她的眼神里杀气腾腾的,我也觉得是个妖女!”

“我倒看她有些面熟,像是我曾经见过的一个姑娘。”

“我也想起来了,一个叫做柳绡……”

他们急急地吞了声,那个神秘的名字终是没有吐出口来。

“她不是被荣王杀了吗?怎么会?”

“估计这便是太子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原因所在。”

那人说完此话,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咱们看守的这个该不会是鬼吧?”

“鬼?!”他们齐齐回头向我望上一眼,“不太像!”

我忍不住轻笑出声:“那柳绡玥是何方神圣?竟将各位英雄好汉吓成这般?”

他们听到我说出了人类的语言,个个如释重负了起来。

“你早开口便不会有这样的误会了!”

一个瘦高个护卫凑近关押我的笼子,仔细端详着我,“话说你与她的模样是真的挺相像的,不过,你们的气质略有不同。她看起来更冷漠一些,眼神更凌厉阴狠一些,你看起来更像是个普通的女子。”

“她呢?像妖魔?”我忍不住问道。

“半妖半仙!”他沉吟道。

我忍不住再次笑出了声。

“你还别笑,那女子着实怪异的很。”另外一名矮个男子也看向我,“她虽生得极美,却善用邪术,我曾亲眼目睹过她是如何调集毒虫将人啃噬得仅剩白骨的场景,那段记忆简直是太恐怖了,至今想起,仍让我不寒而栗!”

瘦高个男子看向矮个男好奇地问道:“听说那女子最后死在了行宫之中?”

矮个男点头道:“可不是吗?她在陛下那里失了宠,刚被送往行宫数日便被荣王手刃了。她周转于陛下和两位殿下中间,将他们迷得神魂颠倒,最终落得个惨死的下场。该骂她红颜祸水呢?还是该为她感慨一声红颜薄命呢?”

“各位小哥,我要小解,可否通融一下?”我一脸无奈地望着他们。

“就地解决吧!我们可不敢放你出去。”

“这么大热的天,我若把唯一的衣衫弄脏了,怕是要生病的,你们忘了太子殿下的叮嘱了吗?不可伤我一根毫毛!”

他们面面相觑,最后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背过身回避一下,姑娘请便!”

我装作难为情的样子,扭扭捏捏地动作起来。

我的枷锁刚打开一半,便见一道黑影闪过。

几个护卫来不及出声便纷纷倒在地上。

“公子,属下救驾来迟,让你受苦了!”

是路岩的声音!

踏出铁笼时,我对路岩说:“我现在还不能随你离开东宫,我尚有任务待完成。”

“咱们的弟兄们正埋伏于东宫内外,若不能带公子出去,属下不好对弟兄们交待啊!”

我正色道:“路岩,这是命令!你速速与弟兄们汇合,我会保护好自己,勿念!”

我目送那道黑影离去,这才向院外走去。

刚迈出数步,阿妩阴冷的声音自我背后响起:“我帮了你,你该拿什么回报我呢?”

我回眸,冷笑道:“又何须你多此一举?我的人我最了解,他完全能凭借自己的本事脱身。”

路岩能成功脱身是我一早便料到的。

我假装屈服于苏言志的威胁束手就擒,也不过是一个缓兵之计罢了。

阿妩这个人令我厌恶,她所做的一切在我眼中皆是不可理喻!

“不知好歹!”阿妩向地面淬了一口。

“你的账待我改日给你细细算来,我要连本带息地索要回来!”

“哈哈哈……”阿妩笑得花枝乱颤,“只怕这原本便是笔糊涂账,你压根就算不清楚!”

我白了她一眼,冷哼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欠下的债一笔也逃不掉!”

天色渐暗,我忍不住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我须尽快见一个人,赶在我离开东宫前,见到他才不枉我被困于东宫受这一日之苦。

穿过一条暗巷,走至一处废弃的小院。

我轻轻一跃,落于院中。

幽暗的柴房里发出虚弱的喘息声,我推门而入。

一个衣衫褴褛,胡子拉碴的男子抬头向我看来。

“殿下,可把你盼来了!”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哽咽。

我微笑颔首,叫出了一个久违的名字:“陆丰!”

我是在记起自己柳绡玥的身份后,才想起了陆丰此人。

他曾是乌国重臣陆容桂之子,自小与王兄们一起读书、玩耍,相交甚好。

他与林昱的关系尤其亲密。

彼时,我们曾戏称他与林昱“不像是兄弟,更像是情侣。黏黏糊糊,有碍观瞻”。

而他们对这番调侃之语也毫不在乎,反而在此后的日子里更光明正大的黏腻在一起。

为此,父王勃然大怒,为他们两人各自张罗了一门婚事,这才将他们的关系强行地疏离开来。

我走近他,俯下身与之平视,“抱歉,我刚刚记起了很多事情。也刚刚才记起了你。让你受苦了!”

陆丰摇摇头,“得殿下惦念,我一点也不苦!”

柴房中间有一个破旧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个脏污不堪的水壶。

打开的瞬间,一股恶臭袭来。

我紧蹙眉头,问陆丰:“他们竟给你喝这个?”

陆丰苦笑:“苏言志非善男信女,岂会对一个背叛者宽容?我能活到今日凭的皆是意念。”

我垂眸看去,这才发现他的两条腿皆已残缺。

“他们挑去我的脚筋还不解恨,又把我的腿砍了去。呵呵,他定是想不到我能活着见到我的主人,让他失望可真是一件快乐无比之事!”

陆丰平淡地诉说着自己的遭遇,好像是在讲着一个与之毫不相干之人的遭遇。

若非我从红玉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陆丰被藏于此处,怕是今生再无望相见。

“我带你逃离此处!”

“不了,”陆丰摇头,“我一个废人如何逃得出去?除非咱们的军队踏平这永安城,不过,我怕是等不到那一日了!”

“你得好好活着!”我蹲下身去平视着他,“只有活着才有机会与林昱重逢。”

陆丰的眼神瞬间有了光,他激动地说:“三王子?他还活着?”

我用力点头,“他还活着,他在荣王府,一切尚好!咱们所有人都要好好的!终有一日,我们要笑着,看他们向我们跪地求饶、乞怜。”

“可是……”

我作“嘘”状,及时地制止了他。

最细微的声音也逃不出我的耳朵。

院墙外传来的脚步声一早落入我的耳畔,令我有了充分的时间作应对。

我环顾四周,看到一堆沉积的杂物废料。

我将陆丰扛在肩头,一步步踱至杂物处,并悄悄地隐藏于其中。

很快,院中便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到处都要搜,任何一处角落都不许放过!连老鼠洞都不许放过!”

“是,韦统领!”

我藏于废料下的身子不由地往后一缩。

与此同时,我的手触碰到了身后的墙体。

那墙体一松,竟然缓缓移动起来。

一个幽深的洞穴惊现于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