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只因我曾保留着一段第一次见林昱的画面。

林昱闯入那个小黑屋的一刻,是我生命的分割线。

一半属于过往的过往;一半属于我作为出云公主的荣宠与使命。

若没有沁瑜的这一番提醒,我想我的生命定是会沿着既定的轨迹进行下去。

而对于曾被幽禁于小黑屋的那一段过往,我情愿将其永远留置于无边无际的黑暗。

然,自这一刻起,一切的一切便不一样了。

我可以假装邪恶,假装疯魔,却独独难以假装无所谓。

对于曾被当作畜生凌辱的过往,怕是任谁也难以彻底释然。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下马车的,也不知道是何时倒于苏言尘怀中,何时回到了荣王府……

我昏睡了好久好久,好似怎么也无法苏醒。

在梦里,我辨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身份是谁,只有无数张苏言尘的脸和一团团红色的衣影,在我的视线内影影绰绰……

红色纱裙旋转于空中,飞花、剑影、浅笑,将春色点缀得异常妖娆。

苏言尘望着眼前风景,嘴角含笑。

几个月前,他从众多女子中挑选出了这个女子。她的毅力、媚色以及聪敏无不吸引着他。

他请她上了马车,用自己的躯体温暖她几乎冻结的皮肉。她的每一缕呼吸,每一次扭动,都通过皮肤的相缠传入他的心头。

他暗自感慨,从此,他与这个女子便有的纠缠了。

只不过,她求的是生存,而他,谋的却是天下。

他将她带回宫殿的当夜,便命人在她的肚脐之上凿开了一个血洞,将一只蛊虫植入了进去。

女子痛得冷汗淋漓,却不曾挤出一丝呻吟。

他看着强忍痛苦的女子,眉色一挑,“荔菲绡,从今往后你是本王的人了。”

一件红色纱衣拂在女子的躯体上,她浑身战栗地承受着它的重量。

她的肉体、她的意念,乃至她的整个人生都因它而得到了重塑。

当新日初露曦光,最严酷的体能训练即将开启。

积雪为铺,寒风为席,单薄的红纱裙已伴她熬过了整夜。

马蹄声响起时,有人将她冻得僵硬的躯体拎起来栓到马背上。

随着马奔跑的速度加快,愈来愈密集的疼痛传入她的大脑。她不得不拖着鲜血淋漓的躯体拼命地跑了起来。

夜至,她将散漫的视线投向远处。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终于有一团熟悉的身影出现,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星光。

来者正是苏言尘。

四目交错间,各有各的痛与无奈,他将她揽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呵护她冰冷的身体。

“为了本王,再忍忍。”

伴随着温柔的爱抚,一碗汤药灌入她的口中。

疼痛感剧烈地袭来,她紧紧地蜷缩起了身体,汗水淋漓而下。

这样的蚀骨之痛每日里都在上演。这样的温情安抚也总是相伴而至。

对于夜,她说不清更多的是期盼还是恐惧。而对于这样的处境,她也说不清是地狱还是天堂。

因为与苦痛相伴的是甜蜜,与极致的折磨相伴的是最奢华的供养。

她所享用的每一餐美食可以满足全城百姓一年的温饱,她红色纱衣上的每一根丝线都价比黄金。

如此极端的境遇,逼人绝望,却又助长欲念。

毕竟,那掺了蜜饯的汤药,再苦也总是可以下咽的。尤其是那送汤药之人,又是这般的俊美且多情。

红衣女子甘之若饴。

此刻,她旋转在空中,用长剑将思绪挥舞得飘渺、游离。

她俯视了一眼那个临风而立的翩翩公子,调皮一笑。

“看剑!”红衣女子裹挟着疾风扫过淩风的头顶,也打乱了他的思绪。

他伸出手来直直地削断了女子的剑鞘。

“哎呀,还是不够快!”红衣女子娇嗔着倒向他的怀抱。

“绡儿已经非常出色了。”苏言尘抚摸着她的乌发,满眼宠溺。

“那,让我住在你这里可好?”红衣女子将耳朵贴于他的胸口,认真地感受着此处的脉搏奔流。

“待你助本王成就了大业,”苏言尘挑起她的面颊,眸色闪烁,“定,满足你一切。”

苏言尘寝殿外,红衣女子听着自内传出来的欢声笑语,想冲进去,又几度克制。

苏言尘已有数日未曾召见过她,她终是熬不过相思之苦,才亲自来到此处。

“是绡儿吗?进来吧。”苏言尘懒洋洋地吩咐道。

红衣女子将秀发仔细地梳理了一番,这才抬脚迈了进去。

纵是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建设,眼前的场景依然让她眩晕不已。

苏言尘的腿上缠坐着一个被唤做璧儿的女子,她身着藕色纱裙,将**在外的皮肤映衬得分外白皙。那双玉臂环绕着淩风的脖颈,慵懒至极,又百般风情,那双美目微微眯着,故作疏离,又难掩娇媚。

苏言尘似是受用非常,他皱起挺拔的鼻梁,贪婪地呼吸着近在咫尺的芳芬。

红衣女子在心中长叹:那样的缱绻,原来不只是属于她。

“有事找本王?”苏言尘一边用修长的大手暧昧地抚摸着璧儿**在外的肚脐,一边漫不经心地对荔菲绡说道:“若无事不要总来。本王忙得很呢。”

他凑近身旁的璧儿,低声耳语一番,璧儿立马笑得花枝乱颤。

那笑声久久地回**在空气中,听起来格外的刺耳。

红衣女子怔在原地,纵是内心涌动着剧烈的情绪,她的面色依然波澜不惊。

她是个身受剧痛都不会呻吟出半声的女子,她的人生从来都是苦涩的,而苏言尘是那唯一的一点点甜。如今那唯一的一点甜却化为了更浓的苦涩。

“药太苦了,”红衣女子呆立半晌,才缓缓开口,“我真的吃不下去。”

苏言尘愣了一秒钟,轻蔑一笑:“绡儿,你还是太过天真!你怎么不明白,助本王成就大业靠的可不是天真。”

璧儿在苏言尘的示意下,自他的腿上滑了出来,一步步朝女子走来。

璧儿的眼神里满是讥讽与挑衅,不待红衣女子有所反应,她已狠狠地啃上了红衣女子的肩膀。

女子身上的衣衫瞬间被血水浸透。

璧儿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边的血水,模仿着红衣女子的口吻对苏言尘撒娇道:“这血,太苦了,我真的吃不下。”

苏言尘哈哈大笑,过来牵过璧儿的手,向床幔走去。

红衣女子看着眼前的一切,紧紧地攥紧了拳头。

突然,璧儿躬起了身体,发出痛苦的呜咽。众人不明所以,都齐齐地看向她。她的呜咽声愈来愈高,渐渐升级为嚎啕大哭。她所承受的痛苦也仿似一浪高过一浪,她不停地抽搐、滚动,再也没有先前的半分娇媚。

苏言尘皱眉看着璧儿的窘态,命人将她速速拖走。

这时,璧儿用双手拼命地扣弄嘴巴,哇地一声吐出了许多污秽之物。站在她身边的仆人惊呼道:“虫子!”

众人这才发现有无数根细小的虫子从那滩污秽中爬出来,场面恶心又可怖。

“看来你是得罪了咱们的盈主,你得求她帮你解除痛苦。”苏言尘看向红衣女子,眸色深沉。

“求您,求求您,”璧儿匍匐在红衣女子的脚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哀求,“让奴才死得痛快一点吧”。

红衣女子懵了,就在那短短的时间里,她的情绪经历了从愤怒到惊恐,再到此刻的无措。天知道发生了什么!

“恭喜盈主修得真身。”众人齐齐跪拜行礼。

红衣女子顺着苏言尘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左肩,那处被咬破的皮肤纵是隔着衣裙,依然清晰地呈现出一只蝶形的突起。

那只蝴蝶从此深深地烙入了红衣女子的血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