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玄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为我挡去了横空飞来的一剑。
路岩悄声问我:“先生,属下需要做些什么?”
我淡然吐出俩字:“观望!”
我被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带到了人群之外。
甫一站定,便看到有人向我走来。
“是柳姑娘吗?我家公子想见你一面。”
他家公子?
该不会是?
“好!”我微微颔首。
一盏茶后,我见到了那人口中的公子。
他负手而立于荷花池畔,白色衣角随风翻飞。
仅从背影看起来苏言志倒是颇有玉树临风之姿,然,他说话的腔调却让人觉得十分别扭。
他的嗓音过分尖利,那拿腔拿调的样子,像极了……被阉割之人。
“见过太子殿下!”我向前福身。
苏言志回眸,冲我浅笑:“你可知,本宫为何寻你一见吗?”
我莞尔,“知道,因为奴婢这张酷似柳才人的脸。”
他略一愣怔,旋即神色一凛,“你想用这张脸达到什么企图?”
同样的问题,我注定要回答无数遍。
然,针对不同的人,定然要有不同的说辞。
“若奴婢说这是机缘巧合,太子殿下是否愿意相信?”
“何意?”他有些茫然。
“荣王殿下自然也是不会信的。我却不得不以这种借口接近荣王殿下!”
他微笑颔首,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的神色变得凄苦幽怨,“奴婢有一个秘密只愿说于太子殿下一人听。”
“哦?”他眉峰一挑,笑得颇有深意,“说来听听?”
“奴婢与柳绡玥是失散多年的姐妹。”
“奴婢与姐姐虽多年未见,却始终能感受到彼此,她的笑嗔怒痴,她的执念怨望,奴婢皆了然于心。”
“她死后曾托梦于奴婢,她说自己的怨念留在荣王府,怨念一日不灭,便一日不得投入往生。”
“这便是奴婢前往荣王府的真实缘由……”
他微微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有点意思!”
我猜,他只是信了几分而已。
这几分却刚好够用……
他踱步向我走来,饶有兴致地审视着我,“你猜本宫此刻想的是什么?”
我没有直接回答,却是绕舌而出一段肺腑之语:“姐姐亦有话要奴婢代为转达于太子殿下,她祝殿下早日……君临天下!”
他半晌不语,浓密的睫羽微微颤动,将一腔心事遮掩于阴影之下。
与我猜想中的一样,苏言尘此刻的生死亦在他焦灼的等待中……
我从荷塘返回原处,那里已大致恢复了平静。
人群基本散去,只有躺在地上嗷嗷惨叫的伤者。
不远处,官府的人姗姗而来。
“天子脚下竟发生如此荒唐之事,简直是奇耻大辱啊!”紫袍官员望着现场的惨烈忍不住抓狂。
“令大人来得可真是时候!”苏言尘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寻向声音的来处,终于看到了那抹靛青色。
“公子,您可算出现了,吓死奴婢了!”我哭唧唧地说道。
“我无碍!”他微笑着看我。
我这才发现红玉正躺在他怀中。
她紧闭双目,胸口处咕咕向外淌血,将苏言尘的靛青色衣衫浸染成斑驳一片。
“荣王殿下!”紫袍官员急急冲上前去施礼,“不知殿下在此,有失远迎!”
苏言尘睥睨那官员一眼,冷声道:“有人故意制造混乱,目的是刺杀本王!凶手就在附近,还望令大人速速捉拿凶手归案,还本王与众无辜者一个公道!”
紫袍官员神色一肃,深吸一口气道:“令成定当全力以赴!”
“太子殿下既然也在,那便一起来等待结果吧!”苏言尘穿过人群望向伫立于不远处的苏言志。
苏言志走过来,讪讪道:“大哥,这么巧啊,这缤纷苑果真是风水宝地,竟将大哥也吸引了过来。”
苏言尘默而不语,他吩咐众人就地撑起了帐子。
太医在其中为红玉疗伤,两兄弟便在帐外落座、喝茶畅谈,一派其乐融融之象,好似适才发生的混乱与他们两人皆是毫无干系。
苏言尘已将那沾染了血污的衣衫尽数褪下,换上令成提供的一套干净衣衫。
虽是素装裹身,却半分难掩他的俊逸之色。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一个布衣被押送过来。
“禀告两位殿下,已捉到疯猴的主人,其他人尚在追捕中。”
苏言尘嘬上一口茶水,睨养猴人一眼,“何人派你前来刺杀本王?”
养猴人颇显无辜,他急急辩解道:“草民只是靠猴戏谋生罢了,今日这出实属意外,小人也是受害者啊!请大人明鉴,还小人清白!”
“是不是意外,一试便知!”
在苏言尘的挥手示意下,那两只疯猴被送了过来,放在远处的绿地上。
它们被关押于铁笼之中,一见到人便兴奋开来。
它们整齐划一地做出一系列取悦人的动作,招手、挠头、作揖、扮俏皮……
又是一派蠢萌可爱之相。
“放它们出来!”苏言尘命令道。
两只猴子刚一获得自由,便急不可耐地与众人互动起来。
它们原地扭动,做出夸张的动作,并熟练地摘下人们头上的帽子,作出躬身讨钱的动作,将众人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仿佛不久前,对人们发起疯狂攻击的猴子并非它们。
苏言尘拿起那件靛青色长袍,起身向它们踱去。
尚有几尺之距,那两只猴子的鼻子齐齐抽搐两下。
显然,它们变得狂躁不安起来。
倏瞬,它们将手中的帽子狠狠踩在地上,向人们呲出锋利的牙齿。
随着苏言尘的步步紧逼,那两只猴子愈发癫狂起来。
“小心!那猴子不对劲!”
近旁的一个衙役因躲闪不及被生生啃掉了一根手指。
伴着衙役的惨叫声,人们脸色大变,纷纷抽出手中佩刀欲向猴子砍去。
这时,苏言尘将手中的靛青色长袍向远处抛去。
一息之后,奇迹出现了。
那猴子竟莫名地安静了下来。
它们乖顺地蹭蹭人们的衣角,在原地跳跃、翻滚,极尽取悦人类之能事。
“本王的衣衫向来喜用苍兰香熏染,”苏言尘徐徐道来,“这猴子一嗅到苍兰香便会发狂,这场混乱非人为不能制造!”
此刻,那养猴人早已是大汗淋漓,他忙不迭地叩头请罪:“小的本是正经生意人,不日前被人用银两**,将这两只猴子送出去驯养了一段时日。小的也不知那人竟是如此居心险恶啊!”
“那人将你的猴子带去了何处?”苏言尘紧盯着养猴人,“供出实情,本王可饶你不死!”
“那人以斗篷压面,小的看不清长相,他并未告知自己来自何处,要去往何处。”
苏言尘抿了抿唇角,“他的声音你应是认得的!带着你的猴子去辨一辨,看在座的各位是否有你要找之人!若是找到了,即刻便还你清白与自由!”
养猴人遵令,逐个与众人搭话、辨音。
眼看要走至苏言尘面前,那两只猴子突然吱吱地叫开了,它们自养猴人肩头一跃而下,兴奋地向一人冲去。
它们轻车熟路地跃上那人肩头,亲昵地去蹭那人的脸,俨然是在同主人撒娇的架势。
我听到有人小声嘀咕:“陆丰?太子的人!”
只见陆丰脸色突变,他囧得语无伦次:“疯了,这两只猴子疯了,我根本不曾见过它们……”
养猴人却眼前一亮,他指着陆丰嚷开了:“是你!我认得你的声音!你便是将我的猴子带走的那人!”
苏言尘将目光冷冷地扫向苏言志,“太子殿下,你可有话要说?”
“大哥的意思是我会害你不成?”苏言志急了,“如今大哥这般……,我害你图什么?”
“是啊,我已落魄如此,你又是图了什么?”苏言尘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