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轮美奂却又死气沉沉的安坤宫在一片火海中轰然倒塌,梁久功看着那熊熊烈焰不由泪流满面,皇上他……他真的就……葬身在这火海中了吗?
提着水桶的小太监奋力泼下了最后一桶水后却也是精疲力竭,疲软的坐在那里一片悲伤。乡亲们总说这皇宫里遍地是宝贝,这皇后娘娘一把火得烧坏了多少的宝贝呀,那些宝贝要是在自己手里是不是就能救娘和妹妹的命了?
他不由的叹息,只是在万众俱悲的情况下却也是显得几分悲伤,因为距离火海太近,他的眉毛被火苗燎了一下,他不禁揉了揉眼,却看到火海中走出来的两人,不由吓得三魂没了七魄,连滚带爬的到了梁久功身边。
“梁总管,鬼,鬼!”
那男的该是皇上,那女的莫非就是刚才在火海里又哭又笑的皇后?
梁久功一脚踹开了小太监,看见来人却不禁老泪纵横却又笑了起来,“老天保佑,老天保佑,皇上和娘……洛王妃?”
梁久功诧异的看着叶墨,为什么洛王妃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桓帝的失魂落魄竟是被梁久功忽略了。
叶墨却无暇解释这些,就算她是剑圣又如何?那血薇剑在她手中从来不曾使用过,而且之前面对这的敌手竟是如此之多。
“咳咳……梁总管,皇后薨逝,麻烦你照料一下皇上,叛军攻入皇宫不过是个把时辰的事,我想,我想皇上也应该有了安排的吧。”
梁久功何曾见过这样子的叶墨?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说每一个字似乎都能耗尽她周身气力似的,他从叶墨臂弯中接过了桓帝,却触手一片粘稠的湿润。
“皇上他受伤了?”梁久功大惊失色,连忙去检查,只是原先被他一脚踹开的小太监却是看着那离开的倩影喃喃自语道,“是洛王妃受伤了。”
那一片血迹从肩膀处蔓延开来,几乎把她整个人劈开了似的,梁久功听到这话却看叶墨,却哪里还有叶墨的身影?
一路踉跄前行,叶墨好不容易才进入了冷宫,就发现这里竟是有别人出现,她不由愣了一下,捂着胸口的手缓缓放了下去。
“不知道这冷宫有什么好,洛王妃竟是三番两次锲而不舍,难道还真得喜欢上了这冷宫不成?”
苍老的声音却不乏雍容,叶墨看着被赤红柱子遮掩住了的身影不由勉力笑道,“不知道金嬷嬷又是哪路神仙,想要找叶墨意欲何为?”
是该说金嬷嬷修为高,还是怪自己轻敌了呢?竟然没有发现自己身边却也是藏龙卧虎,就连这一个小小的宫廷教养嬷嬷竟也是高手,掩藏了一身修为就连自己都不曾看出来。
金嬷嬷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身影也在冷宫的凄暗中隐约,“洛王妃果真是好缜密的心思,只是不知道老奴能否借血薇剑一观?”
她话音刚落,周身竟是笼罩起一股子杀意,而那杀意不是来自旁人,正是那一身疲惫,受了重伤的叶墨的身上。
“若真是心思缜密,怕是金嬷嬷早就死在叶墨手里了,我倒是不知道金嬷嬷是杨炔的手下,还是长孙繁漪那老妖婆的人呢?”
金嬷嬷看着那犹在坚持的人,干枯的手轻轻一挥,却是把叶墨的杀意打散了似的,漫不经心道,“若我是这两人的走狗,现在洛王妃怕是要重新投胎,只是却不知道这次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找到这么一副契合的身体?
”
她说的漫不经心,可是叶墨却是身体一颤,自己的秘密她谁也不曾告诉过,为什么这金嬷嬷竟然会知道?
就算是玄言也不知道自己的来历的,他可是崆峒的预言师,对自己的身份也是猜不透,为什么眼前的这个苍老干枯的女人竟是一语道破?
叶墨心中翻江倒海,只是面上却是强装镇定道,“那么我可以理解为嬷嬷你是友非敌了?”
言罢,她身体似乎更加疲软了,一直隐匿着的血薇剑也被召唤了出来,勉力支撑着她的重量。
金嬷嬷笑了笑,干枯的脸宛若绽放的波斯菊,“蔚衍怎么会选择你这么一个传人,难道不怕崆峒的千百年基业毁在你手上?”
她啧啧称叹,似乎很是可惜,可是却又在叶墨即将歪倒的瞬间来到了叶墨的身前,搀扶住了那虚弱的身体,“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哪来的那么多精力,明明有那么多路可以选择,偏偏却是走这条最为艰难的。”
因为失血过多,叶墨的目光越发涣散,几乎看不清揽住自己的这个古怪的金嬷嬷到底是什么模样,只是距离那么近,她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丝怜惜,可是很快却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倒是个痴情种子,这乱世风云,不去作为一番,岂不辜负了这一身本事?”
耳边是金嬷嬷的声音,可是那个人却总是沉默,以致于叶墨在重伤之下根本分辨不出那人到底是谁,可是他对自己却又是温柔至极的,这让叶墨觉得害怕,却不知道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看着昏迷中依旧昏睡不醒的人,那一袭白衣似乎更加惨白,只是看着金嬷嬷的脸却是笃定的。
“我照顾她自是应该的。”
金嬷嬷听到这话却大笑了起来,声音无比的干涩,“九州第一刺客什么时候成了老妈子,窦弗你不觉得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格外可笑吗?”
金嬷嬷指着躺在床上的叶墨道,“她的夫君不照顾她,她的丫鬟侍女不照顾她,窦弗,我倒是诧异你什么身份,竟然说出这话?”
铜盆中的水忽然溅出了一些,窦弗稳稳站住身形,却是径直往外走了出去,“我答应过保护她三年。”
这句话,不止是对金嬷嬷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他与她之间不过是一个契约而已,三年之后他窦弗是生是死,她叶墨是死是活,都无关他人。
很快,寂静的房屋里只剩下金嬷嬷幽幽的叹息声,看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叶墨,金嬷嬷忽然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只是丫头,我一个老婆子又能帮你到哪里呢?”
看着那昏厥中却依旧不曾放松的容颜,金嬷嬷不由叹了口气,枯瘦的手颤颤巍巍摸到了叶墨手边的血薇剑。
只是她碰触到血薇剑的时候,血薇剑散发出淡淡的红色光芒,却有些悲伤的凄凉。
忽然,沉闷的轰隆声响起,金嬷嬷健步如飞一下子就来到了门外,看着漫天飞雪不由喃喃自语,“因果报应呀,因果报应,长孙繁漪,你唯一的儿子就这样被你舍弃了吗?”
“他还没死?”
金嬷嬷原本没有想到叶墨此时此刻竟会醒来,一时间竟是连叶墨那沉重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看着那虚弱异常的容颜,金嬷嬷柔声道,“你又何必想那么多?就算杨延昭那小贼不为人所用,杨焕却也是离死不远了。”
叶
墨不由皱了皱眉,心口又是一阵剧痛,“他中毒了?”
明明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可是她却又有些害怕了,叶墨很是清楚,她对于桓帝的那一份感情用惺惺相惜来说更为恰当。
因为同样的寂寞,因为同样的孤独,正是因为此,她格外的纵容自己,却也忽略了桓帝的异样。身体的消瘦,精神的疲惫。
“你现在回去又有什么用?”金嬷嬷厉声呵斥!
她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如今勤王的大军与叛军两相对峙,最为历史悠久的皇宫却成了这两股势力的制衡点,可是如今汉宫的主人桓帝却注定成为这场叛乱的牺牲者。
“你安排崆峒前去接应杨昱那小子,甚至不惜动用天一阁的势力,难道不就是为了帮他登上皇位?弄了这一身伤,如今你要做的就是等待,等他君临天下!”
金嬷嬷几乎不能想象,眼前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毅力才能逃过了庆严宗数十个二阶幻皇的围攻,而最后庆严宗几十年的硕果毁于一旦,叶墨身受重伤折回汉宫!
她活了这几百年,却从来不知道一个人,一个女人的意志力竟然可以这么坚决,除了长孙繁漪她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可是……“就算你身份特殊,可是你也别忘了,如今你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不老不死之躯!”
虽是声色俱厉,可是人却是在关怀着自己,叶墨闻言又是一笑,“我有什么好依仗的?只是就算我输了,丢的也不过是这条命而已。”
她不过贱命一条罢了,只是有些事藏在心中久了,若是不知道结果,她终究心有不甘,所以哪怕是死,她也要清清楚楚的死去,这样哪怕是化作厉鬼,她也会找那人报仇的。
“唉……”金嬷嬷叹了口气,看着叶墨无奈的摇头了摇头,“你这丫头,还真是固执的人。不过命是你的,想要怎么样都随你了。”
看着那萧索离开的身影,叶墨不由张开了嘴,还没有问,却又听到那轻轻的叹息声,“要是当年阿衍有你这般气魄,是不是,我们就不会错过那么多了?”
阿衍,阿衍……叶墨眸光猛然一聚,看着金嬷嬷离开的身影,手中血薇剑微微颤抖,那阿衍绝非旁人,正是这血薇剑的主人,仙逝的崆峒剑圣蔚衍!
只是叶墨还没有分析出个所以然,就看到了那一抹肃然的白,她不由笑了笑,却有些牵动了胸前背后的伤口。
“既然我答应了保护你,那么这三年自然是死生不离。”
叶墨微微愣神,死生不离,这个词……
只是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洋溢着勉强的笑意的声音,“好。”
“洛……叶姑娘你总算回来了,皇上很是担心你的安危呐。”虽然帝王口头上没说什么,可是梁久功就是知道,桓帝对叶墨的确是牵肠挂肚。
而在自己告诉了他叶墨身受重伤之后,帝王的脸色就更是惨淡了几分,显而易见为自己的失察而内疚之中。
尽管这些桓帝都不会对自己说,可是梁久功就是知道,跟在桓帝身边几十年,从小儿是自己看着桓帝长大的,对于这个主子来说,他太熟悉了。
叶墨只是点了点头,梁久功没有问她这两日去哪里了,也没有问她从哪里进的宫中,显然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对于聪明的且有自知之明的人,叶墨她自问一向宽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