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姝感激地看我一眼,“以前我对你一直都有偏见,走投无路才想起你。施微,对不起,谢谢你。”
“没有对不起,也无需感谢。”
我起身,来到咖啡店的电话机旁,给青青文学社打了一通电话,“我是施微。”
那位女撰稿人秦好接的电话,“您好,施小姐,有何指示。”
“帮我保护两个人。”我低声,“沈静姝和她的儿子。”
“您现在的地址。”
“元峒路38号咖啡厅。”
“你们往前走200米,去那家百货商场一楼裁缝铺子里,那间铺子有后门,我们的人会在铺子里接应。”秦好从容。
我说,“麻烦您了。”
“施小姐,我们该是感谢您的,这次全靠您替我们跑线。”秦好圆润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还给我们源源不断赞助大量资金,您是我们组织的及时雨。蔡老先生说了,施小姐的指令,要坚决执行。”
前些日子全国巡讲时,蔡老先生给了我相应城市的爱国实业家名单,那些实业家都是组织一员。他们暗中在筹备推翻内阁的雷霆行动,却因为宁乾洲收紧了封锁之势,青青文学社寸步难行。甚至加密电报都被拦截过两次……
也不敢轻易跟对方通电话,毕竟看不见摸不着,不晓得接电话的人是否真是接头的伙伴。
蔡老先生便让我替他们跑线,于是我白天巡讲,晚上顺水推舟参加名流邀约,在晚宴间与爱国实业家们不经意碰面,我算是牵头人。
言笑晏晏间,把暗号说了,彼此便明了对方的身份。
我接受对方的跳舞邀请,简短沟通,说出计划。
这些都在判官和卜远游眼皮子底下进行,为了混淆视听,我一晚上会穿梭在很多名流之间,让他们无法锁视特定目标。
由此,借助全国巡讲的契机,将青青文学社的计划传达出去。有的碰面场所在洗手池,有的在学校教师办公室,有的在巡讲现场,各种不同的爱国者不经意间找上我对暗号。
由此拉开了一条以东南向中原地区包围的爱国者战线。
我之所以不遗余力做这件事,一方面是因为对内阁政府的憎恶。另一方面出于对宁乾洲的抗衡之心。
宁乾洲越是打压爱国者战线,我越是要暗中助力这个组织。
我想有一天,能亲手杀死宁乾洲的同时,也能让他的江山易主。
让他尝尝被毁掉一切的滋味儿。
挂了电话,我看向玻璃橱窗外,卜远游带着警卫站在店外不远处守着我,眼睛时时刻刻盯着我跟沈静姝。
这个距离,他什么都听不到。
我微笑,喊了句,“远游哥,你不进来喝一杯吗?”
他摆手,示意我们继续玩,他守着就行。
我带着沈静姝和孩子们去逛百货大楼,我说,“一会儿我引开卜远游和警卫们的注意力,你趁机溜进西北方向那家裁缝铺子,我朋友会在铺子里接应你,里面有后门。”
“信得过么。”
“你放心。”我从荷包里拿出一个炮仗和火柴递给她,“如果有危险,或者情况不对,你放个炮仗,我听见声响会来救你。”
再从手提包里掏出一把枪递给她,“你防身用。跟我朋友们汇合了,有什么诉求,你跟他们提,他们会保护你。”
言罢,我来到拏云身边,凑近拏云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拏云点了点头。随后突然向着百货大楼出口跑去。
我大喊一声,“拏云!别乱跑!”
便牵着星野去追!卜远游摸上腰间枪支,大跨步去拦截拏云,警卫们纷纷看向那个方向。
就在这个关口,沈静姝牵着孩子闪身进了裁缝铺子。
我趁机环顾四周,担心沈秋易安排杀手潜伏在附近,所幸人来人往分外拥挤,没什么异常,无人注意到她。
我牵着星野追上拏云时,卜远游才发现沈静姝不见了。
我一问三不知,他不得不将我带去宁乾洲那里。
此时,宁乾洲在外面的茶馆里跟内阁高官下象棋。他穿着白色军衬衣,斜斜依坐在冰丝软榻上,眉宇间皆是淡漠霜华。
视线垂落在棋盘上。“人呢。”
“不晓得。”
房间里放了一桶散热用的冰块,驱散了晚夏的闷热。他从容不迫的模样,领口散开两颗纽扣,依稀可见白皙强健胸膛。
38岁的男人,全然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像是驻龄了。时光似乎忘了带他走,双眸冷静幽深,皮肤白皙紧致,容颜成熟俊朗,那股精神的审定气息,让他整个人散发着干净利落的气场。
养尊处优惯了,底子好极,便有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上位者的松弛感。
他淡淡抬眸看我一眼,“不说是吗。”
我从手提包里掏出他签字画押的纸条,念给他听,“我,宁乾洲,欠施微三个承诺。在不上升到家国利益的基础上,都听她的!”
靳安被抓后,我没敢用这个纸条。宁乾洲既然能做出让靳安看他**的场面,便是有意毁掉靳安跟我之间的牵绊。
若非掺杂着个人极端情绪,宁乾洲怎会做出这等下流失态之事!
每每想起这事,我与宁乾洲之间的断层深渊,像是东非大裂谷无法跨越,也永远无法修补。
那时候,若是用这张纸条救靳安,很可能没效力,反而会煽动宁乾洲的极端情绪,对我,对靳安,都很不利。
经历了这么多事,我终究是摸到点他的脾性。以前的我不屑于去了解他,仅靠着上辈子对他掌握的情报抗衡。
一路走来,吃了太多亏,我也终于摆脱了上辈子对他的浅薄认知。对真正的宁乾洲有了几分探寻,不能跟他正面起冲突,要试试巧劲儿。
清脆的敲击声传来,宁乾洲拎着一枚象棋轻轻敲击着掌心竖列的象棋,欲说还休看着我。
那名与他对弈的内阁高官笑着说,“宁帅跟小心肝儿调情,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撤了,晚上的饭局见。”
宁乾洲眉梢微扬。
房间里只剩下我跟宁乾洲的时候,我来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拿起一枚小卒往前走了一步,“沈静姝只是你一枚棋子,这些年,你利用这枚棋子达到了你想要的目的。”
我将棋盘重新布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利用沈静姝搭上了沈家的线,用彼此的资源置换财富,你都是既得利益者。如今,你想利用沈静姝,挑拨沈家父子的关系,把沈氏集团的两个顶梁柱拔出,这种用一枚最精准的棋子,省去千军万马的策略,我很理解。”
毕竟沈家是国内四大垄断家族之首,靠卷烟发家,而后生意涉及煤炭和面粉,逐步壮大以后,便开办钱庄,又从钱庄……壮大到私人银行。
沈家的私人银行是全国数量最多的,跟官方四大行资本交错!甚至沈家的资金池比四大行都要丰腴,毕竟四大行要为军费兜底。
而他们背后盘根错节的利益网不是一般人能撼动的。
能把家族资产壮大到这个地步,背后不可能没有内阁官方和军方背书,能持股沈氏集团的大佬全是国内金字塔尖儿的人物。
这些大佬抱成团儿,形成强大的利益集团,不断从民间吸血,将资金高度集中在少数人手中。
而沈家便是持股比例佼佼者,如今的总首亦持有较高比例的股份。
宁乾洲想一口吞下沈氏集团太难,上面看似一根针,下面却连着千条线。
沈老爷子看好宁乾洲,所以想利用小女儿沈静姝拉拢宁乾洲。谁知,被反算计……
“仅用一个女人,就能在不惊动其他大人物的情况下,撬动沈氏内部……确实是上策。可是,哥哥,你手中已经掌握了沈秋易跟沈静姝之间勾结的证据,也有足以毁掉沈家父子的东西在手,何必非要折了沈静姝和她儿子呢?”
宁乾洲饶有趣味看着我,浓密睫毛下的视线扑朔迷离,似乎在观察我脸上的变化。
我说,“放了沈静姝,你依然能用手里的证据,挑拨沈老爷子和沈秋易关系啊。甚至,沈秋易晓得把柄在你手里,他可能会主动来找你谈!到时候,你可以狮子大开口,问他要你想要的东西,你可以借此机会慢慢吞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