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人大都看人下菜碟,成峪地位一落千丈,自然也影响到下面的人,聪明的人早就会托关系换到别处当差。

茶茶怔了下,似是没想到惟愿会问这个,他拍着胸脯道:“公子对我恩重如山,我可不是那狼心狗肺之人,万不能跟那些人一样!”

惟愿笑道:“看不出来,你竟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

“哎呦,您这话说的,我平时虽然是油嘴滑舌了点,但我对公子的心日月可鉴!”茶茶一副恨不得要将心掏出来的样子。

“别着急,我就随口一问。”

这时,门边传来响动,关着的半扇门被人从外推开,“这么热闹!”

惟愿见到来人,眼皮顿时一抖,一些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冯好晴大摇大摆走进来,手里提着一包糕点,径直走向成峪床边,惟愿立刻起身让开,冯好晴没看她,笑吟吟对成峪道:“阿峪,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杏仁糖酥。”

“好诶!”

成峪拆开油纸,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一脸餍足。

“慢点吃,吃完了还有。”

“晴晴真好!”

冯好晴笑着转身,面向惟愿时,笑容迅速冷下来,“你就是新来的伴读?”

“是。”

“看着有些眼熟。”

成峪抬头:“晴晴跟阿愿认识?”

“算认识吗?许愿?”

茶茶见气氛有些剑拔弩张,悄悄往门外退。

“冯小姐说了算。”惟愿也不欲多留,冯好晴在她眼里与瘟神无异,她道,“我去书房整理下阿峪明日要读的书本,先出去了。”

“我跟你一起。”说完,冯好晴转身对成峪柔声道,“阿峪先吃,我一会儿就回来。”

惟愿脚步一顿,离开的脚步更快。

出了房间,她才后知后觉压根不知道书房在哪儿,先她一步出来的茶茶,这会儿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她只好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刚进竹林,身后就传来冯好晴的吼声:“喂!你给我站住!”

为防止冯好晴真的发起疯来,惟愿停住了脚步,冯好晴冲上来,拽着惟愿的胳膊,将人转过来,“我方才的话你没听见吗,不知道在门口等着!”

“啊?”惟愿一脸无辜,用手抹了下脸上似有若无的口水,“我耳朵不太好,可能听漏了,你看你刚才这么大声,我不就听见了吗?”

“少给我装蒜,惟愿!”

惟愿叹了口气,道:“冯小姐,你到底有什么事?”

冯好晴自顾自道:“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惟愿微笑:这句话我也想送给你!

惟愿闭上嘴,作出一副虚心聆听教诲的模样,好在之前的十几年里,在惟悦的帮助下,她早已学会了坦然面对他人的憎恶。

“你别以为当了成峪的伴读就有多了不起,就有机会当上成家的二少奶奶了!别得意,我能将你赶出去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惟愿迎上冯好晴阴冷的目光,唇角微勾,“那我,拭目以待。”转身离开。

“喂,我让你走了吗!给我回来!”冯好晴怒不可遏。

惟愿停下脚步,悠悠转头,“我是成峪的伴读,与你并无雇佣关系,我想,没有理由要听你吩咐。”说完,继续抬步往前。

冯好晴盯着惟愿的背影,似乎要盯出两个洞来,“你给我等着!”

恢复正常的规律用膳后,成峪的身体很快好起来。虽说伴读身份只是个幌子,但惟愿还是尽职尽责。

书房的一半被成峪造成了泥人工坊,凌乱的案台上留有一块异常干净的空间,在一堆怪模怪样的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动物的中间,端正地摆放着一只黄泥兔子,仿佛是一众妖魔的领头兔。

惟愿的目光在书柜上扫过,书籍很多,种类丰富,有不少具有收藏价值的书,她只是听过,买都买不到。

“这些书你都看过吗?”惟愿扭头问在泥案前摆弄兔子的成峪。

成峪望过去,回道:“好像有印象,但记不清了。”

惟愿随手从书柜上抽出一本,对成峪招手道:“先别玩了,过来。”

“哦——”成峪依依不舍地离开泥案。

惟愿在书案前坐下,随意翻开一页,书页上字密密麻麻,一旁的空白处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极为显眼:垃圾。

惟愿噗嗤一笑,问凑到他身边的成峪:“这字是你写的吗?”

“不记得了。”成峪老实回答。

惟愿又对着两个字细细看了看,不禁赞叹道:“字写得真好,笔锋凌厉,自由狂野。”由字及人,像他能写出来的字。似乎是真的觉得此书写得垃圾,所以落笔拉得很长,很用力。

成峪不服气地道:“这有什么,我也能写,比他写得还好!”说着,他伸手去拿一旁纸笔。

惟愿失笑:“这就是你写的。”

成峪将宣纸铺好,用书枕压住,手执毛笔点了点墨汁,移到纸上书写。惟愿的视线移到他身上,坐姿端正,神情少有的专注和认真。

“好了!”成峪很快写完,把毛笔一扔。

惟愿回过神,看向书案上的“垃圾”,与书上的两个字极为相似,相比之下,这两个字少了些潦草,多了些端正。

“怎么样?”成峪眼神写满期待。

“写得真好!”惟愿由衷夸赞。

成峪如愿得到夸奖,笑得十分灿烂,他把纸张抽走,放在一边,又取来一张,重新压好,“阿愿也写,一定更好看!”

惟愿表情凝固在脸上,“不用了吧。”

惟愿从小的对头惟悦,事事都要和她争个高低好坏,这么多年下来,要说有什么东西真的不如惟悦,惟愿只承认两样东西,一个是命,另一个是字。

“用,我还没夸你呢!”成峪眨着清澈的大眼睛,坚持道。

“我去给你捏泥人吧?”

惟愿不得已使出绝招,边说着边站起身,没等抬脚,手上猛地传来一个下拉的力道,措手不及间,身子一歪,栽倒在成峪身上。

“嘶——”惟愿磕到下巴上,疼得眯起眼睛。腰上圈着的一只手臂紧了紧,似乎有气息喷洒过来,成峪的声音在她耳畔低低响起,“阿愿好香……”

一线酥麻从惟愿脚底唰地蹿上脊背,她一下弹开,慌乱地退后两步,“你……”她的脸颊陡然升起红晕,烫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