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成府,秋凉院。
“仙女阿愿,我睡不着。”成峪躺在**辗转反侧,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惟愿。
成峪一直有午睡的习惯,平常都是沾上枕头就睡,今日却格外精神。
惟愿哄道:“闭上眼睛,不要动,一会儿就睡着了。等你睡着,我去给你捏泥人,醒来就能看到。”
“闭上眼睛也睡不着。”成峪神采奕奕地道,“阿愿给我讲个故事吧。”
“故事?什么故事?”
“有趣的事情,比如……讲讲你的泥人为什么捏得这么好看。”
“这个,我小时候常玩来着,捏着捏着就会了,没什么好讲的。”有趣的事情完全想不起来,她的生活好像一直很单调无聊。“不然我给你念书听?你想听什么,我去书房拿?”惟愿建议道。
成峪摇摇头,“那些书都不好看。”说完,成峪笑盈盈地把手伸到枕头下面,竟抽出来一个话本,“喏,念这个吧!”
惟愿接过话本,翻着看了看,脸色像打翻了调料瓶,愈发复杂。话本中,男主先后娶了七个老婆,个个貌美如花,书中对话粗鄙低俗,其中不乏**的场面,甚至还贴心附上了插图。
“谁给你买的?”惟愿将这个注定再也不能重见天日的话本啪地合上,黑着脸问成峪。
成峪觉察到情况不对,猛地摇头,“没有谁!”
惟愿眯起眼睛,“茶茶?”
成峪脸色变了一下,“我没说,不是我说的!”
“哼,话本没收了!以后不许看!”
“为什么!”成峪霍地坐起来,满脸写着抗议和不满。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许看!”
“坏阿愿!”成峪幽怨道,“晴晴就不会这样,我要什么她都会给我!”
“所以……”惟愿心猛抽了下,看着他问,“她给你买杏仁糖酥,也会陪你玩,你更喜欢她对不对?”
成峪歪了歪头,似乎在认真思考。等待的时间,惟愿开始后悔,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意义在哪?这不是一个伴读该问的问题。能把话收回来吗,就当她什么也没问,他什么也没听见。
“还是更喜欢你。”成峪皱巴巴的小脸舒展开,“晴晴不会捏泥人,你会,你捏得最好看!”
惟愿不知道是不是该高兴,她扯动嘴角笑了笑,“睡觉吧,我去给你捏泥人。”
出了房门,惟愿向书房的方向走,路上瞥见树荫下坐着一个人,定睛看去,原来是轻莫。她脚步一转,朝那抹人影走过去。
走近,轻莫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惟愿也没说话,在他身旁靠树干坐下。对面是一座凉亭,在正午阳光下看,一点也不凉快。耳边叽叽喳喳的鸟鸣,不知道是从哪一棵树上传来的。
过了会儿,惟愿慢悠悠开口:“如果我不说话,你是不是就能一直不出声?”
“我跟你没什么话好说。”
轻莫的声音很冷淡,让惟愿觉得这片树荫又多了些许凉意。
“那你跟谁有好说的?”惟愿笑问,“说着说着不就有话聊了吗?”
轻莫没说话。
惟愿也不在意,“给我讲讲你家公子以前的事呗。”
“问这作甚。”
“好奇。”惟愿后脑勺贴着树干,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絮絮道,“是不是跟现在很不一样?话也像你这么少吗?他在战场上是什么样子?”
很久没人这么问过,轻莫随着惟愿的话语,眼前浮现出过往成峪的模样来。他偏头去看惟愿,看到她的侧脸,似乎有着淡淡的哀伤,那双眸子现在大概填满了天空的湛蓝色。
“你喜欢公子。”
轻莫忽然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听起来不像问句,更像陈述。
“啊?”惟愿转过头,张着盛满讶异的嘴巴,“……何出此言?”
轻莫望向远处,“听人说,喜欢一个人,才会想知道他的过去。”
“你听谁说的,瞎说!”惟愿干笑道,“不是说了吗,我纯属好奇……”
“真的?”轻莫盯她的眼睛,半信半疑。
“当然!”惟愿义正言辞说完,匆匆起身,“我还有事,先不聊了。”
惟愿步履如飞,刚走进书房,就见冯好晴坐在中央书案前,手里把玩着本该待在泥案上,被妖魔鬼怪簇拥着的黄泥兔子。
“来了?”冯好晴掀起眼皮,斜睨她一眼。
“你在这做什么?”
“欣赏一下你的杰作,手艺的确不错,难怪阿峪喜欢。若不是知道你家是开布庄的,我定要以为你是个手艺人。”
惟愿来到泥案前坐下,将木桶里的泥土倒出来些许,又拿小瓢慢慢加水,洁净的葱指顷刻染上污泥,“冯小姐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冯好晴看着她的动作,目光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学就不必了,等你被赶出去,成峪想要的话,我就花钱跟你买好了,毕竟你是商人,最擅长交易。”
“那你可要准备很多钱,我很贵的。”惟愿对她笑道。
冯好晴眼底闪过鄙夷,移开目光不再看她。
没了冯好晴这个分心因素,惟愿的动作更快,很快泥案上就多出一个黄泥狮子,狮子四肢健硕,蓄势待发,仿佛下一刻就会飞扑出去,一口咬断猎物的脖颈。
惟愿对这个作品很满意,多了很多细节,比上次的兔子更加精致生动。
黄泥兔子早已被冯好晴扔倒在一边,她嗤笑道:“你大好年华,又有几分姿色,何必在这里做这些无聊的事。我听说有个有钱的老头看上了你,你却死活不同意,是嫌人家年纪大,还是给的钱不够多?”
从一开始,冯好晴就话里藏针,句句往惟愿痛处戳。
惟愿不想回应。泥还剩下一部分,她想再捏个松鼠。
冯好晴见被无视,起身,一步步走到泥案前面,拿起案上一个木盘,扔了下去。黄泥狮子被砸倒,立时间面目全非。
“现在有空听我说话了吗?”冯好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惟愿盯着木盘下露出的狮子的半个脑袋,胸口剧烈起伏几下,望着冯好晴慢慢站起身。
“怎么,生气了?”冯好晴饶有兴味地道。
惟愿直想什么都不管,抓起那块被压烂的狮子,狠狠砸向面前这张欠揍的脸!握紧的拳头却只能慢慢松开,正想离开,余光瞥见书房外渐渐走来的人影,她忽然改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