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看着面前的这张脸,惟愿完全没有回忆起什么场景片段,大概是这张脸太过普通了,丝毫没有记忆点,是见过就会忘记的那种。

“我不认识你,也不是你说的什么布庄的人。”由于惟愿是真的不认识面前这个人,所以她的第一反应看起来非常真实可信。

“我不可能认错啊,你的脸只要见过一面就不会忘记吧……”她声音发虚,现在连她也不确定了。

她强自镇定,笑了笑,“可能我们真的很像吧,而且巧的是,我名字里也有一个愿字,我叫许愿。”

冯好晴轻嗤道:“许愿?许什么愿?所有的一切,身份地位、金银财富都是生来就注定好了的,许愿不过是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罢了!如今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成府了吗?纵然成峪痴傻,好歹也是成家二公子,门槛竟放得这么低!”

冯好晴尖嘴薄舌,惟愿被这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但她的头没有低下半分,面前几人眼中的嘲讽四溢,不远处频频有人投来或同情或看好戏的目光。

她微抬头,看着冯好晴,不紧不慢,一字一句,没有献媚讨好,没有气愤愠怒,“我母亲生下我之后,身体变得很不好,我父亲希望她好起来,于是给我取名‘许愿’,许的是健康,我母亲的健康。”她默了默,继续道,“你或许想问,许愿成功了没有,没有,她拖着病重的身子撑了三年,还是走了。”

冯好晴积攒的怒火莫名被浇灭了,再找茬好像不合时宜,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黑着脸道:“谁问你了!”

惟愿没有回答,似乎沉浸在悲伤之中,冯好晴瞪了她片刻,留下一声冷哼,拂袖带着众人离开。

惟愿如蒙大赦,吐了口长长的气,脸上的悲伤一扫而空。她不是许愿,名字里的‘愿’也不是愿母亲健康,至于“愿”什么,她也不知道,父亲对母亲的事只字不提,对她也漠不关心,她无从得知。她编的是半真半假的童话。

傍晚,惟悦送走梁允,回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好端端的人,怎的突然病了?过几日就是她进周大声家门的日子,是想装病逃婚?

不会是跑了吧!惟悦霍然起身,眉头紧锁,将一旁的碧心吓了一跳,“小姐,怎么了?”

“去小院!”

三脚两步来到小院,惟悦快速扫了一圈,问热粥:“你家主子呢?”

热粥低着头,回道:“二小姐身子不舒服,正在休养,不便见大小姐。”

惟悦越过热粥,径直朝惟愿的屋子走去,热粥一慌,连忙追上,拦在门口,“二小姐染了风寒,怕是会传染给您,大小姐请改日再来吧!”

“狗奴才,敢拦我的路,闪开!”

热粥被吼得打了个激灵,但没有退开,惟悦不耐烦地瞥了一眼碧心,碧心上前一步,一把将热粥拽到一边,热粥踉跄了下,险些跌倒。

惟悦“咣当”一声推开门,走进去,房间阒无一人。

她转了一圈,在椅子上坐下,脸色阴沉,问道:“人呢?”

热粥被碧心推着,摔跪在惟悦面前,声音带着哭腔,支支吾吾道:“大约是……出……出门了。”

“谎话连篇的东西!掌嘴!”

碧心上前,抬起热粥下颌,凌厉的耳光接连甩下,噼里啪啦的脆响混合着热粥的哭声和惨叫声,在室内回**。

惟悦漠然看着,“现在能说实话了吗?”

碧心收手,退到一旁,热粥双手撑着地面,发丝凌乱,两侧脸颊又红又肿,挂着泪珠,嘴角溢出血丝。

“你以为你咬牙不说就行了?你就算不说,她也逃不掉,早晚得被父亲的人抓回来。”惟悦“啧啧”两声,用脚踢了热粥两下,“你主子都丢下你跑了,蠢货,你还一副忠心的样子给谁看!”

热粥被踢得晃了晃,又稳住身形,事情发展得过快,她的脑子本就有些懵,被劈头盖脸打了一顿之后更懵了。

大小姐怎么会突然找上门?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她想到了白日碧心过来,请小姐去下棋,她回绝说“小姐不慎染了风寒,不便见人”,她翻来覆去将这句话嚼了又嚼,依然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

惟悦耐心耗尽,站起身,睨了热粥一眼,“你签了卖身契,生死全由我做主。”她朝门外走去,轻飘飘留下一句话,“拖出去,乱棍打死吧。”

热粥浑身猛地巨颤,急忙转身快速爬了几步,死死抱住惟悦的小腿,“我说、我说!我说……”

“哼,我还当你真不怕死!说,人去哪儿了!”

“成……府。”

“成府?”这个回答完全在惟悦意料之外,“她去那干什么?”

“成家在为二公子选妻,二小姐呈上小册,通过了第一轮的筛选。”

惟悦站在原地消化了一会儿,骂道:“真是不知羞耻,人都已经被卖给周家了,还不老实,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瘌蛤蟆想吃天鹅肉!”

碧心附和冷哼:“二小姐还真是胆大妄为,老爷若是知道了,定饶不了她!”

惟悦勾着唇,笑得阴鸷,“这件事情当然要让父亲知道啊!”

“不要!”热粥的手顺着惟悦的小腿往上抓,哀求道,“不能让老爷知道……”

惟悦嫌弃地将她一脚踢开,“把她给我关起来!”

翌日,成府别院。

琴棋书画的考核进行了一个上午,几乎没有空歇,结束后十三个人都饥肠辘辘,精疲力尽。然而,中午吃饭的时候,所有人都默契地只吃了两口就停下了,因为下午即将考核的是外形。

午后,大片空地前,十三个人按照上午的排序整齐地站成两行,但考核嬷嬷迟迟未到,烈阳当空,炙热的空气中时不时传来几声抱怨,队形渐渐散了,三两小撮地聚在一起说笑。

不远处的围墙后,慢慢露出一个头,接着是肩膀,他两手用力一撑,翻坐在墙头上。欣赏了一会儿如画卷般的美景,挑剔的目光依次扫过空地上的美人,悠悠道:“这个腰太粗……这个长得磕掺……这个牙好像不整齐,而且太大了……”

这时,又一双胳膊从墙后出现,费力地扒上来,喘着粗气道:“公子,有入您眼的吗?”

成辛从怀中掏出折扇,“啪”一声打开,优雅地扇着,“你说,万一入了眼的是我的准二弟媳,岂不尴尬?”

石六伸手指了指,“最后指给二公子的大概率是那位,身旁有婢女为她扇扇子的那个。”

成辛仔细瞧了瞧,认出来,“她呀,我倒是见过几次,脾气大得很,长得倒是不错,可惜了。”

白秩在同别人讲话,惟愿失去了在这里唯一的玩伴,其他人也因为冯好晴的关系对她退避三舍,她孤单的身影显得格格不入。

没关系,反正她跟她们从来都不是一类人,她想。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惟愿侧身,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只见墙头上坐着两个男子,其中一个手里慵懒地摇着扇子,风流倜傥,眼眸含笑地望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