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雪寒宵这么一提醒,连陆昭瑜都觉得今日的谢元晔多少有点刻意了。

二人狐疑地盯着他看,对方却老神在在一点都不心虚。

“既然夫人确定会妙手银针,不如就在雪公子身上试试看?”

谢元晔觉得自己的提议绝佳:“雪公子医术高明,由你来验证,想必是最好也是最快的办法了。”

雪寒宵闻言,刚才还笑得如沐春风的嘴脸瞬间就僵住了。

他咬牙切齿地在眼前的两人身上来回看着:“好啊好啊!谢短命,你不是说成亲非你所愿吗?”

“怎么如今小爷我却觉得你高兴得很呢?!你们夫妇俩,这是既想让我救人,还想拿我做实验呢!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谢元晔掏了掏耳朵,做出嫌吵的样子,说出来的话更是能让雪寒宵跳脚。

“不在你身上验证,难道还要在我身上验证吗?”

“不过,你如果想这么做,也不是不行。”

谢元晔豁出去一般地将胳膊放置在桌面上,并且撩起了袖子,“你若是不怕辛苦,我倒是无所谓啊!”

“我至多就是再躺上一段时间而已,就是要辛苦雪公子忙里忙外地为我......”

越是往下听,陆昭瑜越是惊讶于谢元晔原来还有这副近乎无赖的样子。

看来,素日里温润如玉的他,也不全是他的真面目啊!

而一旁的雪寒宵则是明显怒气腾腾了:“够了!小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谢短命,你可别忘记了,从来就只有我拿旁人试药试针的份儿,可没有我自己个儿还......”

“怎么就没有了?”

谢元晔话一出,雪寒宵瞬间就被噎住了,似乎是被捏住了某个命脉。

陆昭瑜瞧着眼前的两人,明明剑拔弩张,可两人对彼此的了解以及交情更是让人无法忽视。

几番僵持下,最终还是雪寒宵先妥协了。

饶是已经伸出胳膊了,他的嘴上却还是不饶人:“谢短命的,你最好是能够活得长久一些,否则小爷我今日所受的,来日一定会加倍奉还!”

说着,他的眼神还若有似无地落在陆昭瑜的身上。

谢元晔半点不退让:“你放心,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一定先通知了雪家人来接你回去‘继承家业’!”

最后的四个字他咬得极重,雪寒宵的面容也因此极为难看。

此刻的陆昭瑜正聚精会神地下针,一点没有注意到这两人正在用眼神做着无声的较量。

“好了!”

陆昭瑜一共只下了十针,却针针精妙绝伦,都落到了他根本想不到的穴位上。

而且此刻的他竟觉得浑身的气血都被调动了起来,整个人异常精神。

饶是自小就浸染在医术中的雪寒宵,也被眼前的银针手法震惊住了,好半晌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这姑娘,还真会妙手银针!!”

“你一个被长期困在后院的小庶女,到底拜了何方神圣为师啊,竟连这个几乎要失传的绝学都手到擒来!”

“这么看来,你倒是比你那个姐姐有本事多了!”

陆昭瑜莞尔一笑,敷衍道:“哦,早年的时候,我曾在一条小巷子里救了一个流浪儿。那孩子心地善良,就把他不知从何处捡来的医书送给我了。”

“妙手银针,就是我从那本医书上面学来的。”

她当然不会告诉眼前的两人,这套针法是她前世成为皇后之前,偶然一次机会在后宫得到了一本医书,妙手银针就出自这本医书之上。

以至于后来在阴差阳错之下救下当今陛下,几乎也是因为这套针法。

而雪寒宵的耳中只听得到‘医书’两个字。

竟然还有医书!!

这对醉心医术的雪寒宵来说,无疑是致命的吸引力:“那现在那本医书呢?”

话一出口,他才知道自己多少是冒犯了,轻咳了一声后才继续解释道:“那个,我可能有些过于激动了。”

“你如果不方便借阅也是没有关系的。”

陆昭瑜抱歉一笑:“实不相瞒,家中不喜我学习医术,我的父亲更是在一次盛怒之下,让人将我许多的医书药材都烧毁了,所以......”

此事上她并未说谎,陆父的确曾经痛骂她和她娘一样是贱胚子,见不得她捣鼓这些医书和药材,于是在刘氏的撺掇下,将她的药材和医书烧毁过一次。

雪寒宵的表情再一次僵住,而后扯了扯嘴角后又干笑了一声,却不知该说什么。

好端端地勾起人家的伤心事,这实在非君子所为。

于是乎,他才求救一样地看向谢元晔。

而此刻的谢元晔在听到这些话后,对陆昭瑜是既同情又佩服。

同情自然是因为她一个弱女子,在家里竟被这般为难过,光是想想便知道她当时该是多么的绝望。

而佩服则是因为哪怕在这般艰难的境地之下,她还能坚持把医术学出些许的名堂来。

回想起这段时日以来,她似乎一直都是极为好脾气的模样,半点情绪都没有。他还以为她是和京中妇人一样的虚伪,是装出来的。如今看来,她的脾气只怕早就被陆府那一家子磨没了......

谢元晔紧了紧搁置在腿上的拳头,好半天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

好在最后是陆昭瑜主动开口,在雪寒宵针法和药物的配合下,为老夫人施了妙手银针。

直到一个时辰后,三人才从老夫人的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雪寒宵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甚至还吹起了口哨,明显心情不错。

“这下好了,接下来少夫人只要连续为老夫人施针三次,老夫人再身强体壮地活个十年也是不成问题的了!”

“好了,小爷我今日算是累惨了,得回去好好补觉才行!”

陆昭瑜才要说句客套话,却见雪寒宵将已经迈出去的脚又重新收了回来,并且盯着谢元晔那复杂的眼神靠近了陆昭瑜。

“我说少夫人,你既然会妙手银针,那对于你夫君的病,你可有办法能够控制住?”

陆昭瑜一愣。

她前世在宫里,最多的就是时间了,所以几乎日日都在研究医术。

对于喘症,她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可暂时为谢元晔续续命,应该还是可以的。

她正在想着该怎么委婉地把话说出来的时候,就听到谢元晔对着雪寒宵就是一声毫不留情的冷笑。

“怎么,自己医术不精,现在还要来为难我夫人?”

哪知雪寒宵大笑着往外走,还摆摆手说道:“你想太多了!”

“我只是想和少夫人说,人生苦短,不要把时间的精力浪费在你这么一个短命鬼身上而已!”